远眺而去,那盏盏明灯犹如天上的繁星私自逃离下界,夜色加浓,苍穹的星斗与廊道的明灯交相辉映,争奇斗艳,煞是好看。
江郁在五军都督府迟疑不前,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梦里的她,也在这段廊道上不断地走着,走着。
名为千步廊,是否真的便有千步之遥。
江郁不信,一遍一遍地走着,数着,一走便是连续数月。
直到她想明白的那一天,才知道她并不是在数步,而是在走他当年上衙下衙时经过的地方,踏过的每一片青石板,留下的每一个与她短暂却暖暄的回忆。
可那时的他已经在退婚后的几天内迅速地去了漠北打战,并不知道自己这种愚蠢至极的行为。
可她更加愚不可及的行为还在后边,以至于就一直那样追着他的脚印走了十年。
似乎是自己怪异的举动惊得守卫的官兵瞪了自己一眼,江郁只好抬步走掉。
此时的姜彧不知道在不在里面,可就算在里面,自己也不敢进去投案自首。
现实的自己缺少了梦中那人一如既往的勇气,势不可挡的魄力,更少了那份要了命的喜欢。
有的只剩下梦境带给她的满身伤痕、重重枷锁和走不下去的疲累,牵扯着一具失了魂的红颜枯骨。
可是,顷刻过后,江郁厚着脸皮跑上前对守卫的官兵道:“姜彧姜佥事现在还没醒吗?”
“你是?”那官兵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
“代表大殷百姓来问候一声,姜大人可还安好?”
“快滚!”
明黄烛火隐隐绰绰,地面的人影若隐若现,来来往往,穿梭不停,黑影纵横交错,犹如鬼怪急速行走。
风声桀桀发笑,推动晃动的烛火,闪烁着,变幻不断的面孔。
几乎是全太医院的太医都惊动了,几乎是全太医院的太医都措手不及。
管长淮道:“大都督,如今劫囚的人犯已经一并抓捕在牢,但没有一个承认是伤了姜佥事的凶手。”
五军兵马司大都督魏修魁梧的身姿昂然立在庑廊下,大掌砰地一下砸断了边侧的木栏,他收紧拳心,负在身后,青筋紧紧迸起:“十六个人无一承认。”
管长淮摇头,面色已是一片冷然:“无一人承认,许是凶手另有他人。现今城门紧锁,门禁森严,怕是现在还躲藏在京师某处。”
他铁拳紧握,“即日起,京城各个城门都要给我严禁把守着,便是翻遍了整个北直隶也得将人给我搜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都督,好像姜佥事好像醒了”内里有小厮声音传来。
魏修蹭地一下脚步稳健地迈开,于夜色下,袍角猎猎随风作响。
管长淮紧随其后。
榻前一鬓发半白的老者彻夜守着,略干的嘴唇翕动着,声音悲戚:“姜彧,你醒了吗?”
“姜彧,你醒醒,看看外公好不好?”
“你吓到外公了,醒醒好吗?”
魏修拨开幔帐,浓密一皱,看着面色依旧发白的人:“不是说他醒了吗?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路斩风苦笑了一声:“方才刚给他喂了陛下派人送来的那只老参,醒了一回,但现在又是昏睡过去了。”
魏修听闻总算得了些许安慰,对路斩风道:“总归是有希望了,能醒来一次便能醒来第二次,会有办法的。”
管长淮道:“路太医,您年纪大了,连续两天都没好好休息,还是先去”
路斩风摇着脑袋,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我不去,我得在这里守着。要是他醒来见不到”
路斩风忽然一顿,抓住姜彧的手感觉到手下的人刚才指尖顿了一下,大惊:“姜彧,你是不是听到外公说的?”
指尖微微一动,便是魏修都清晰地看清了他颤动的长睫。
“姜彧醒了。”
“姜彧醒了。”
“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他在说什么?你们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了吗?”
路斩风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他薄唇翕动,时有时无的呢喃声从唇边艰涩地传来。
“阿欢”
“阿欢”
“阿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