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瑄帝抱着阿芙,一手取出信函。
字字句句,句句言言。
白纸黑字,有据可查。
“河堤崩塌,河工罹难。死伤惨重,却是被隐瞒不抱这些官僚可真是越发地会吃人不吐骨头,平日里要钱的时候就在朕面前哭穷,真是一个一个目无君主。”
“不是目无君主,他们可以在朝堂高呼吾皇万岁,在田园高护陛下圣明,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心中无法度,说再多也是扯谎。”
江郁抬起头看他,“这样的事存在已经多年,可为何迟迟还被隐瞒。民不举官不究,是因为怕被报复。可若家中无甚依靠,什么都没有还怕什么,不过是那命出来跟他斗。”
“我之所以敢说,是因为陛下信我,那我自然也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如果所有人都能像我这在您面前检举哪个官员,不一定会有如我这般的幸运。”
“若我朝法制保护好那些敢于检举的人,他们是否就能踏出那一步,但是他们没有。”
平瑄帝绷着脸陷入了沉默,许久才听他道:“大殷律法,向来都是保护百姓的。”
江郁挑高眉看他,猝不及防便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不是保护,一直以来都只是在惩处,做出了事就处罚,不做错事,或者游离在违法与不违法的边界的却能游刃有余。律法是惩处恶人,可惜惩恶却并未来得及去扬善。”
“真正需要保护的人是那些在暗处里发声的,可多年来,因为知道的太多一直躲在暗处。若是人人都有一个检举的权利,在检举某些事实后还能得到生命安全的保护和一笔不错的奖励,就一定会有人愿意去做。”
江郁道:“是奖惩制度没有完善,可这样一来,大人们又会不高兴了,那会生活在一个人人自危的地界。”
平瑄帝手指紧紧地攥在信函中,若不是一只手上还抱着孩子此刻已像推翻这御桌。
他做这个皇帝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只是让底下那群牛鬼蛇神能去更好地吸老百姓的血吗?
可这时怀里的小家伙忽然动了一动,脚朝他胸口蹬了一下。
原本就窒息郁闷得不行,偏生孩子还要来气他。
怒了怒眼,喝了她一句。
平瑄帝这才平息了心头的怒火,道:“你先回去,这事我会处理。”
江郁抬头看他。
“您不会到时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吧?”
平瑄帝腮帮子抽搐了两下。
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江郁讪讪笑,伸出手要接过他怀里的阿芙,“陛下公务繁忙,我们就不打扰您了,我把她抱回去,陛下您晚上千万得记得回去看她。”
平瑄帝点了下头,扬唇道:“对了,你要什么赏赐?”
江郁脚步顿了顿,道:“您看着给吧。”
径直出了殿门,江嘉恩还在门口等着,揪住两袖,踱着步走路。
江郁大步走到她面前,把阿芙放在她手上,“你不是要抱吗?”
江嘉恩猝不及防地接过,害怕江郁说话不算话,只得将孩子紧紧地圈住,“你又想搞什么鬼?”
江郁白了她一眼刀子,弯唇道:“听说把孩子抱进给陛下看看,陛下会看在孩子乖巧懂事的份上,不管惹了多大的祸事都能平心静气,看来这是真的。”
鬼信!江嘉恩才没那么好欺骗。
江郁摆摆手转身而离。
江嘉恩抱着孩子,跺着脚咬牙切齿。
把她当什么了?
不要的时候就扔还给她。
把孩子扔给奶娘,“把孩子送回去。”
江嘉恩疾步追赶着江郁,半道上不知那死丫头给拐到哪里去了,忽然间就没了踪影。
原先以为她可能出了皇宫,却从守城的兵丁口中得到她压根还没出来。
“那个贱人,到底跑哪去了?”
“四小姐,天都快黑了,我们还是快走吧。”婢女青萝揪住两手,心底焦灼万分,生怕她这话或许有被隐藏在周围的五小姐听见。
“回家,跑得了和尚还跑不了庙。”
江郁此时正和今早被挖出来的女尸一起。
“江五小姐,您看好了没有?时间快都了,再不出来奴婢怎么跟上头交待?”公公在屋门外揪着一颗心都焦灼,恨不得进里面去把这人给拉出来不可。
江郁置若罔闻。
一副精力都落在女尸身上。
这宫里一年到头谁还不死个人,可死人放在宫里不吉利,但这女尸死因不清楚,身份未查明,只能暂时丢在冷宫内院的一处角落。
江郁手轻轻地放在女尸头上,指腹贴上去时。
黏糊糊脏兮兮。
即便屏着依旧让人感觉深深的不适。
阖目凝神,任由自身体内的魂火进入到女尸体内,掠取她脑海中残存的半点意识。
豁然一声响起。
如烟火绽放漆黑的天穹。
五彩斑斓,金色的花火在万众瞩目下翩翩起舞。
转瞬即逝犹如昙花一现。
江郁猛地睁眼,手颤栗地缩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