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谋逆之事,最大的功臣无疑是“洪司监”。
宫中不知其中内情。
下意识当作是燕山大罗的布置。
而洪司监展现出的修为瞒不住人,杀宗师妖王如切菜,根本不是内相境界能有的手段。
至少在丹窍之!
也就是说,他已凝结道果,成为道门真传。
立时有不知多少赏赐与封号,被送往燕山,既是回礼,又是嘉奖,同时也是祝贺。
只可惜,洪司监已经“闭关”。
连传旨的太监都没见着。
而司监之位,也被燕山大罗另派弟子,走一遍太微府与奉部的手续,换人执掌。
宫中并未起疑。
既然是大罗派的真传,那弃山司丛林的位置而去,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又恰逢,老山监与何真人凝结道果,声扬燕京,闹得沸沸扬扬。
大罗派竟一口气多出三位真传!
一时间,倒是令天下侧目。
稍稍了解几分真传二字含义之人,都要暗赞一句:不愧是道门魁首!
大罗派亦是很快放出话来。
门中伏龙一脉程缘客、青泽一脉何继斌,各自凝结一颗护法果。
洪如海的道果却未提名号,只说他已经闭关修行,一笔带过。
这也是惯例。
道果便是所求之道,既是不可摧折的道心,亦是至关重大的要害。
道果无情却有情。
无情之人不管不顾,有情之人却容易被抓住软肋。
你求什么,便摧残你什么,叫你道心不稳,道果破碎,几十年修行付之东流。
故而,颇有不少道门真传,并不会对外声张自己凝结的是何道果。
与此同时,也有一些道果,一定会广为宣扬。
如张玄机的天地人三才果。
——大道为天,人国为地,苍生为人。
以人国与苍生入道心,一问世便被宫中与四院瞩目,只要有所成就,几乎是板钉钉的三都五府人选。
凭这颗道果。
张玄机不做天师,还有谁能做天师?
再如护法果。
以道法师承、宗门基业入道心。
护法果越多,便越彰显一个门派的威严,与不容侵犯。
甚至于一些道门传承,把并非护法果的真传,都要说成护法果,以壮大声势。
燕山大罗一日之间多出两位护法果。
这道门魁首的位置。
还有谁能撼动?
宫中顺水推舟,在年关将近时,布下一道旨意。
为贺道门兴盛,赐礼与民同庆。
太子亲登燕山,到大罗殿祈福,同时凡太微府辖下道家丛林,皆有大笔香火赏赐,所有观门大开,供百姓香问道。
一直以来,四院都在悄悄打压道门。
这道旨意却截然不同,极为助长道门声势。
一时倒是有不少人怀疑,这是太子的手笔,一方面感谢燕山大罗解决掉宁王,另一方面……
这一切,都与方休无关。
他依旧是白天抄书,晚修行。
在胡小桑单双都不见他翻牌,以为自己已经失宠的患得患失中,方休将一身窍穴沾染,成功勾连出天魔法脉。
如今正是温养真气,准备凝聚气海天门的时候。
赶在年关前,无厌观又扩建出几间院落。
摩阳成接任西宛山监后,奉部按惯例拨下一笔数目,用来修缮西宛山门,以符合山监之位。
摩阳山监却是个会做人的,略施手段,便把工匠们支来无厌观。
只可惜,偌大一个无厌观,只有方休一个人。
与一只幽怨的小狐妖。
宫中旨意下来后,燕京城里几处道观的香火都极为兴盛,唯有无厌观这九方堂除外。
九方堂有权闭门谢绝香客,方休自然也不会给自己找事。
倒是那位奉部赵侍郎,似乎想跟方休搭关系,特意派了不知道几夫人来无厌观香。
被得了方休指示的胡小桑拒之门外。
赵侍郎勃然大怒,当即问责张岭。
张真人如今已是山监,大家枝叶相持,各取所需,那有的谈。
还指望着颐指气使却是没门。
只轻描淡写回一句,要香来青石观便可。
也就不了了之。
前前后后,只有年尾这天,西宛崇武堂那位王教习登门,才被方休准许进观。
此番宁王之事,王教习立下大功,第二天就被提为千户,随金吾卫围剿钓龙山,诛杀宁王党羽余孽。
他被麻衣真人所伤,哪有围剿的力气?
根本就连燕京城都未出。
只不过是太子的安排,让他多记一份功劳。
这会儿,他已经得到新的任命,年后便要去崇武堂做教习。
崇武堂的教习。
西宛崇武堂的教习。
听起来差相仿佛,却是云泥之别的两个位置。
天子布武,在各州县设立传授武学的官立学堂,都以崇武堂为名。
武门传承,以崇武堂为第一。
说的却不是这些地方州县的崇武堂,而是燕京城外皇家林苑中的总堂。
这处真正意义的崇武堂,有朝廷作背景,收录天下泰半武学,连只有皇室中人才可修行的三《坟》五《典》,都被取了一坟一典的前几册放入其中,以彰显武学昌盛。
不止于此。
总堂的堂正之位由天子亲领,堂中武者皆是天子门生,大明一多半的军中将领自此而出。
王教习若能在此做教习,何愁前路?
方休一番恭喜,王教习却还记着他的指点之恩,直言将来定有回报。
值得一提的是,那日真正出手解决永定门变故的燕赤霞,被宫中认定为平叛义士,也赐了崇武堂教习的职衔。
只不过寻不到人,这封赏只能张贴皇榜公布。
一晃眼,年关便过去。
无厌观立时热闹起来。
西宛山、东兴山,乃至张岭执掌的良乡山,下下,一个不落,争先恐后到无厌观,给方休拜年送礼。
连奉部都特意派了陈习过来,以示心意。
方休与她一别几个月,各有成就,曾经的小听从已有正儿八经的官身,曾经的抄书匠也成炙手可热的道门新秀。
陈习叙几句旧,便不动神色地暗示方休,自己如今颇得尚书大人看重,或许要主管京师都供司,还要请方休多多关照。
方休自然满口答应。
一直到初七,才终于招待完络绎不绝的客人。
方休空闲几天,转眼到正月十五,元宵节。
这一天。
方休正在新书楼中抄着书,外头忽而有几声动静。
随即,胡小桑捧着一张门贴进来,皱眉道:“观主,来了一位香客,有静心斋的门引。”
“门引?”
方休听得一奇。
这香客有别的丛林开具门引,那即便是九方堂也必须接待。
无厌观如今在燕京城的名气虽大,想来参拜的人不少。
但方休在几座山林的名气更大,连摩阳成都怕惹他不喜,不敢轻易开门引条子。
是什么香客,值得许仙姑卖人情?
方休稍作犹豫,也不愿多管,便挥挥手:“你领着香去吧。”
“她不香。”
胡小桑一脸古怪,回道:“她说来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