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招儿想了好久决定还是不告诉大黑自己的计划，她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熟睡了的大黑，发出均匀的鼾声，白招儿侧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温暖。

“亲爱的，等我回来。”白招儿轻声地说道。

梦里，白招儿看到一池又一池的莲花，望不到头，莲叶中有个女人在冲着自己笑，招儿也笑了，抬起脚伸进莲田里。

田里的水很凉快，水面是绿色的浮萍，小虫子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

突然，招儿的脚踝被什么缠绕上了，越来越紧，白招儿泼开浮萍，一条蛇窜了出来……

“啊……”白招儿大叫起来，像是坠入了深渊，整个人往下一沉，醒了。

“怎么了，我在这，我在，别怕。”大黑紧紧地抱住虚脱的白招儿，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嘶哑，满是焦急。

“我做噩梦了。”白招儿将脸贴近大黑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安静了下来。

两人十指相扣，放在了大黑的胸口。

“你是不是想家了，要不我陪你回一趟家吧？”大黑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大黑说要陪招儿回家了，但是招儿每次都会恼羞成怒，一口拒绝，大黑生怕这次白招儿又会生气。

白招儿脸上一热，声音提高了一些：“你……”刚要发火，就在那一瞬间，白招儿突然改变了注意。

她缓了缓语气，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我还没跟家里说我们的事呢。等我这次回去跟家里说，好吗？”

白招儿想着，这也算是个机会，不用找别的借口出门了。

“也好，那你多回去一段时间，好好陪陪家人。我下次再陪你回去。”大黑没想到招儿会回去，有点诧异，但很快就高兴起来。

白招儿真的回了老家，不过不是回父母家，而是打算看看外婆就走。

舅舅已经搬去了县城，阿婆独自一人住，村里虽然通了马路，交通也方便，但平日里年轻人并不多。

村庄像是一个宽敞的养老院，安静、静穆、祥和。

隔着几户的门吱嘎一声在天刚亮时就被打开，一个独居或者一对老人走了出来。

很快，屋子里就传来一股酸菜扣肉、霉豆腐、辣椒饼的味道，夹杂在饭香中。

等吃完饭，太阳就出来了，几位老人不约而同地坐到了树底下。

老大爷们一伙，凑在一起交换烟丝。老妇娘们咬着耳朵，神情狡黠，声音却很响，你要是想听，保准能听到很多大八卦。

社会一直进步，农村很多东西都变了。

但有些东西一直不变，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有点讨厌，又有点欢喜。

白招儿冲着树底下的老人打了招呼，他们齐刷刷地望着女孩从他们身边走过，上下打量着，嘴里议论着。

“这是易家那个捡的外孙女，回来看阿婆了，养的还是比生的亲……”

白招儿感觉到身后的眼神把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扒光了，赶紧加快了脚步。

外婆见白招儿回来，倒也不惊讶，好像随时等着她像小时候一样，突然就出现，喊一声“阿婆！”，然后扑进自己的怀里。

外婆笑了笑接过外孙女的行李，顺手就放好了，转身进屋舀了一碗米，往炤台走去。

“壶里有茶，喝点消暑。”阿婆一边洗米一边冲招儿说道。

因为赶了路，在车站买的矿泉水又早就喝完了，喉咙发干。

白招儿赶紧打开壶盖，浓郁的鱼腥草味扑鼻而来，水蒸气直直的扬在半空中。

白招儿从橱柜里拿出最大的碗，满满地倒了一碗茶，吹了吹，等到适合温度，仰头喝了下去。

真好，离开家乡这些年，也没少喝茶，贵的、稀缺的也都尝过，但是很白招儿内心深处，却唯独对着河边水沟随处可见的鱼腥草惦念不已。

很快饭菜就上桌了，一碗自家种的米饭，一碗豆腐泡加了几块肥瘦相间的肉，一碟霉豆腐，简简单单的晚餐。

“少吃点，看你辣的鼻涕都出来了。”外婆慈祥地看着大快朵颐的外孙女。

白招儿一边吃，一边吸着鼻子，已经吃了好几年清淡口味，舌头早就不适应家乡无辣不欢的口味。

可是一尝到美食，根本停不下来，直辣得伸出了舌头，发出“呲呲呲”的声音，阿婆看着外孙女的模样，哭笑不得。

“太好吃了，还是阿婆做的菜够味。”白招儿又灌下一大碗凉茶，才满意地离开了饭桌。

夏天的蚊子特别多，屋内燥热得像是进了烤炉，感觉后背的毛孔滋滋滋往外冒着油脂。

家里没有准备风扇和空调，外婆摇着蒲扇，坐到了招儿的身边，“睡吧，阿婆给你扇风。”

白招儿看着阿婆手中的蒲扇，噗呲一笑，“阿婆你怎么还用这个扇子，多重啊。”

“习惯了，换别的我还不爱用呢！这扇子多好，耐用，你记得吗？小时候你睡觉，阿婆都是用这个扇子给你扇风、赶蚊子的。”

白招儿怎么会不记得呢。

“阿婆，你先睡，我还睡不着。”

“好吧，那你也早点上床躺着。”阿婆说完将蒲扇放在了招儿身边，走了。

夜，很快安静了下来。

估摸着阿婆已经睡着了，白招儿从包里掏出为出行准备的帐篷，跑到屋顶的天台上。

屋内虽然热，屋外却是凉快的，白招儿找了个迎风的位置，将帐篷安置好，钻了进去，趁蚊子飞蛾还没反应过来，赶紧把拉链拉上了。

合衣躺下，右手作枕垫在了颈部，两腿交叉，瘫在了坚硬的水泥板上。

透过帐篷顶部两边的网布，美丽的夜空尽收眼底，满目星光。

远处草际鸣蛩，稻田蛙声，偶尔有一两只不眠的鸟叫上两声，仿佛置身于云层，白招儿美美地睡去。

离家那天早上，白招儿推着自行车在前面走，外婆后脚慢腾腾地跟着，说了一些关心的话，“招招啊，真不回家去看看嘛？”

“阿婆，你别送了，我要骑车去车站了。”白招儿打断了阿婆的话，阿婆嘴巴又张了张，最终还是一言不发了。

她一步一回头，在邻居家停下了，倚靠在屋檐下的墙角，眼巴巴地望着外孙女离去的身影。

白招儿眼角一酸，忍着眼泪，冲着外婆摆了摆手，骑上车走了。

“阿婆，你要好好保重身体，一定要长命百岁，等我带他回来看你。”

白招儿在心底对自己比了一个耶，加快了脚下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