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汉大丈夫行走于世,当有恩必还有仇必报。”这是临走时忠叔对墨白说的。
墨白一直不敢忘,这也是他没有拒绝晓寒去苗疆的原因。
狗子每天都会带两三个人拎着肉,菜来送到小木屋。今天送了肉菜,刚准备离开,晓寒就叫住了他。
“我们今天就要走了,墨白的毒已经开始发作,耽误不得,谢谢你们这些日子来的照顾。”
“恩公莫要客气。”狗子还是跟当初一样腼腆。“怜儿姑娘也一起去吗?”
怜儿从屋里探出头:“是啊,再见啦。狗子哥。”
临走时,墨白对狗子说道:“让石兄放心,我还会回来的。”
狗子看着墨白他们走远,慢慢的消失在路的尽头。
是的,他相信他还会回来的,他会救回那些镇子上失踪的少女少妇们的……
从梧桐镇路过青州,霸城,再穿过一片大沼泽地就是苗疆。
青州是交通要塞,北向至京城,南向至江南,东北至关外。以致此地经济繁荣,富甲一方。
前些日子的雪消让整个青州一洗如新。生机勃发。
现在天气已近冻寒,街上却人车如龙,街道两边有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宁静的郊区,可是街上还是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悠然山水的……
然而与此种热闹极不和谐的是当街居然坐着一个乞丐。
这乞丐在如此寒冷的天气竟然只穿着一件黄色汗衫,一条粗布裤子,一双草鞋。头发如鸟窝,脸上虽然有着污渍斑斑,一双眼睛却如夏夜的寒星明亮异常。
如果再细看会发现这张脸其实很是精致,只是刻意装扮过的。
来往的车辆行人无不纷纷避让。
墨白到得近前,车夫见状勒马停住,向车厢里问道:“公子,我们绕道走吧?”
墨白从车窗往外看去,看到当街坐着一个乞丐,顿时觉得有趣,便对晓寒道:“扶我下去看看吧。”
墨白下了车,仔细端详着乞丐,乞丐也在打量着他,不过眼光最后只停留在墨白额头那朵梅花上。
墨白摇头叹道:“看阁下年纪轻轻,不自食其力,却在街上行乞,实在是可悲。”
乞丐似在沉思,没有理会墨白。
墨白突然转身对晓寒说道:“去车上把咱们带的银子全部拿来,除开给车夫的。”
晓寒惊愣道:“你要做甚么?”
墨白笑道:“自然是要给这位仁兄的。”
晓寒摇摇头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却也由着他胡来,走进了车厢,出来时带了一褡裢银子。
乞丐忍不住问道:“我好吃懒做,你竟然要拿钱救我这个懒汉?”
墨白道:“如果你真是懒汉也就罢了,可如果你真是生活所迫,迫不得已,那我这么做岂不就算帮了一个人。”
能帮到需要帮助的人总是好的,这也是他的规矩。
乞丐忽然大笑道:“有理,不过礼尚往来,我也应该有所表示的,这半枚铜钱你拿去。”
说着话,半枚铜钱被扔出。
墨白接住这半枚铜钱,边缘圆滑,显然是被人经常摩挲。诧异道:“为什么铜钱只有半枚?”
乞丐道:“因为我本来是要来杀你的。而我觉得人的命往往只值一枚铜钱。”
墨白道:“哦,那现在呢?”
乞丐道:“现在我觉得你的命只值半枚铜钱,所以我送了你半枚,我也不想杀你了。”
墨白道:“你从什么时候改变的主意?”
乞丐道:“就在刚才。”
墨白道:“那看来我应该谢谢你了。”
乞丐道:“你其实应该谢谢你自己的。”
墨白道:“为什么?”
乞丐道:“因为你在帮我的时候也就是帮了你自己。”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岂不正是这个道理?
墨白道:“那这半枚铜钱难道还有别的意义?”
乞丐道:“一枚铜钱可以要你的命,不过半枚铜钱却可以救你的命。”
墨白还想再问,乞丐却已经起身,转身大踏步向前走去,那背影完全不像一个乞丐,倒像个凯旋而归的将军。
墨白的笑还挂在脸上,他明明用全部家当只换了半枚铜钱,可他还是开心极了。
因为你用再多的银子都买不来开心的,也买不来这么有趣的人和这么有趣的事。
晓寒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嘟着嘴嗔怪道:“你这个小疯子,你把银子都给了那乞丐,你难道忘了我们吃饭住店都是要用银子的吗?”
墨白当然知道。
墨白摸了摸晓寒的头,笑道:“丫头,说吧,想吃什么,现在咱们就去,我自然不舍得让咱们“莫神医”饿肚子的。”
晓寒心想:反正我也还有些首饰之类的,实在不行就去当了先应急。心情这才缓和了些。
于是他们上车让车夫随便找家酒馆停车,准备吃饭。
现在正是午饭时间,乞丐刚才离去的方向却是人潮涌动,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墨白好奇心大起,命令车夫赶车过去看看。
街尽头有一条大道,一条去往京城的道路。
顺着人群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倩丽身影,着花色袍服,看不清楚面目,但见她脚不沾地,袍服就像两只翅膀随风飘荡,像仙子御风飞行一般。
寻常百姓何时见过这等场面,都引颈而看,一个个瞠目结舌。
墨白也没见过这等轻功身法,心里直直叫好。
如果他知道此女子便是江南的花彩凤,知道花彩凤此刻追的人就是沈忠的话,他恐怕连好也叫不出来的。
再或者他如果没遇到那乞丐也许会遇到沈忠,可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凑巧。
墨白没想到就是这一擦肩,他与忠叔便成了永别。
等花彩凤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众人也便都纷纷散了开去。
墨白才又指挥车夫寻酒馆去了。
“太白楼”
墨白一干人坐定后,小二屁颠屁颠的跑来招呼道:“客官,要点什么?”
“太白鱼头、铜钱包、清炒栀子花、白切鸡、野笋炒肉,再沏壶好茶。”墨白一口气点完菜。看看晓寒和怜儿,见她们没说什么,只是吃惊的张大嘴。又接着说道:“先这些吧,不够我们再点。”
小二嘴里应着,匆匆向厨房走去。
做生意就得殷勤,无论面对的是小主顾还是大主顾。
可无论是小主顾还是大主顾,吃饭总是要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