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的时候会觉得有点烦。”她轻声细语地说,“外人看上去光鲜亮丽没有错啦,但是挺没意思的。”
“当一件事重复一百次之后就会觉得无聊。”江遥说,“参加这种宴会对我们来说像是吃饭喝水一样,但是说真的,这还不如我泡在片场听老李骂人,至少让我觉得那是真实的。”
江遥按了一下电梯,看着数字不断变化,“在外面跑剧组是最有趣的,比在京市当我的大小姐有趣多了,但你也知道我哥那个人,让他不做研究像杀了他一样,所以只能靠我啦,顺便把他那一份承担过来。”
电梯上行,江遥垂下眼睛,很明显的不开心。
厉渡站在她旁边,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我没关系啊渡哥。”江遥看着脚尖,脸上勾起一个笑容,“我生下来就拥有父母给的财富,比起吃不起饭挣扎活着的人来说已经太幸运了。”
但是她不自由。
是什么身份就要承担起什么样的责任,对江遥来说这责任大概就是从父母手中接过江源实业的重担。
“这听起来大概有些凡尔赛。”江遥苦笑,“我不喜欢江源实业大小姐带来的束缚,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不想爸爸当年去深市打拼,至少家里不会像现在这样。”
“如果一直留在京市,爸爸妈妈赚的钱够我们一家人的开销,哥哥可以安心的做他的实验,我也可以开开心心的去拍电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谁也不开心。”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他们面前。
江遥进了电梯,厉渡跟在她身边,想开口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总觉得大概是我太矫情。”江遥说,“如果没有江源实业,我现在应该不会跟在李导拍电影。所以它给了我别人得不到的,自然也要从其中收回一些东西。”
厉渡克制住自己想要抱抱她的冲动,听见江遥说,“不好意思渡哥,发了些牢骚。”
厉渡的手垂在腿侧,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揉搓了一下,然后他说,“没事遥遥。”
电梯一直进了地下车库。
厉渡走到迈巴赫旁边,给江遥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最终还是没忍住轻轻抱了她一下,“没事的遥遥,还有我在。”
男人的怀抱像风一样轻,他的怀中带着松柏木香,像是森林一样沉稳可靠。
至少这一瞬间,江遥是这么觉得的。
“谢谢渡哥。”
江遥的耳根突兀的红了一下,见惯了各种感情戏的大小姐头一次脸红,脑袋“嗡”的一声,像是充血一样。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坐进迈巴赫的副驾。
厉渡轻轻给她关上车门,绕到另一侧开车离开。
“没有什么是不能过去的。”厉渡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听起来有些微微嘶哑,“遥遥,我们身上都背负了很多,家里的期望,自己的理想,或者别的什么。”
得到了普通人得不到的权势地位,泼天财富,自然要付出什么,比如感情,比如爱好。
在很多人看来那都是微不足道的,或者在厉渡看来,那确实是比起自己所能得到的东西,被付出被放弃的东西只是一点点。
“越是无法得到的越看重。”厉渡比江遥通透很多,他见得越多,越知道个体的无力,“遥遥,我希望你能明白,很多人做不到珍惜当下,但是我希望你可以。”
江遥垂眸,“我明白的渡哥。”
她不想背负的那些是当下,同时江遥正在经历的事情同样都是当下。
江遥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现实和理想像道鸿沟,分开两条大路去往不同的终点,这注定是南辕北辙的。
没什么办法的事情。
江遥有自己的理想追求,家中父母在壮年的时候给予她足够的支持,但是现在他们老了,还有一个偌大的企业等着她去支撑。
这些事情是不会交给江律的,她心里明白。
江律做的事情比她伟大一千倍一万倍,或许是造福许多人的,伟业,也可以这么说。
江遥能提供的只有金钱上的支持,让江律不为研究资金的事情发愁,就像过去江家做的事情,江源实业每年都拿出一笔钱支持江律的研究。
这是江建平和高源琴能为儿子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也是未来江遥这个妹妹为哥哥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我没事渡哥。”江遥垂着脑袋,怀里抱着狗狗玩偶,神色恹恹,有些提不起兴趣来,“我只是突然有些感触。”
只是突然有些烦恼。
这烦恼像烟一样出现在江遥的二十岁里,对她来说该担忧的事情并不是这些,这种事情现在并不值得担忧,或者疑惑。
她其实是背负了很多东西的,但是人们从出生开始就背负着一种名为“责任”的东西,任何人都不例外。
厉渡的手轻轻揉了揉江遥的脑袋。
迈巴赫的轰鸣消失在这座城市的深处,江遥像公主一样被厉渡从车里邀请出来。
“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带你出去玩。”
在两部电梯中间的公摊面积,穿着KITON的男人站在江遥面前,loake手工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他神色平静,“遥遥,乖乖的。”
江遥点点头,眼睛像汪了一片水,“我知道了,渡哥。”
厉渡站在门口,看着她进了门,他眼中带着笑意,转身进了另一扇门。
江遥仿佛没了力气,她推开门走进屋里,像是泄了身上的力气一样坐在沙发上。
山楂似乎是知道主人的心思,踩着猫步像个女王一样走到江遥怀里,然后趴在她怀里叫了一声。
江遥揉了揉山楂的脑袋。
栗子没有英短妹妹那样纤细敏感的心思,兴奋地朝江遥摇尾巴,嘴里咬着栗子的小鱼玩偶,口水流了一地。
栗子把玩偶放在江遥身边,兴奋地“汪汪”直叫。
江遥:“……”
山楂闻了闻小鱼玩偶上臭臭的口水,伸爪子挠了一下栗子,栗子敏捷的躲开,更加兴奋地朝江遥叫了两声。
江遥:“闭嘴!”
会扰民的吧?
被这个活宝打扰,江遥也没心思伤春悲秋,放了满满一浴缸热水,她站在洗漱台前卸妆。
卸掉了脸上的妆容,露出一张素白的脸。
她不是那种惊艳众人的大美人长相,相反还带着一点青涩,像是夏日午后正在吃雪糕的隔壁邻居家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