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戏曲人,走南闯北演出,也算是江湖人。
叶庆生作揖到底,这个礼不可谓不大。
身后的朵儿看的一脸的震惊。
叶子青赶紧对小丫头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准备茶水。
而自己赶紧前,试图将老爷子搀扶起来。
“老爷子,您先起来,若您想要听戏了。
等我唱了出师戏,把‘七行’‘七科’的行当归置齐了。
开锣之后,再送您张票。”
听到叶子青的话,老爷子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唐突了。
他叹了口气,颤颤巍巍的站起身,看着远处丫头离开的背影。
疑惑的问道,“那是……”
叶子青笑了笑:“小朵儿。”
茅庆生恍然大悟。
五年前自己听戏还能看到这小班主和这小丫头。
尤其是平常练戏的时候。
同样的一个动作,小班主做的有板有眼,而这小丫头却漫不经心。
而偏偏挨板子的都是小班主。
那时候,小丫头就在旁边偷笑。
笑完了,又开始心疼小班主。
后来,老班主继续带着整个戏班跑码头唱戏,直到约摸半年前……
老班主再次出现在这戏楼,却是宣布金盆洗手。
老爷子见到老班主,却没有再见到这小班主和小朵儿。
五年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当时的少年和小丫头,已然变成了翩翩公子哥和亭亭玉立大大方方的姑娘。
茅庆生点点头,继续问道,“小班主,我听您这嗓子……倒仓这个坎儿?”
叶子青点点头,“过了。”
“过了好,过了好啊。以后我们这些老戏迷,耳朵有福了……”
说话间。
叶子青已经领着老爷子来到熟悉的座位。
很快,小朵儿拎着一把好的紫砂壶,沏好了茶,站在叶子青的身后。
老爷子拿起茶杯,感慨道。
“早前的时候,你们戏楼唱戏,我就喜欢坐在这。
因为这里距离伴奏的文武场面最近。
时间久了,这就成了我专属的座位。”
叶子青听罢笑了笑,“以前我们只当是老爷子是个喜欢听戏的票友,可那次拉京胡的吴师父家里出了急事。
眼看找人打扮伴弦来不及了。
没想到您大袖一挥,拿起一把二胡,几个滑弦,着实把大家给惊着了。
我家老爷子说过,您老的弦儿能托着台的角儿。”
站在叶子青身后的朵儿一脸的震惊,听叶子青这么说,才依稀记起来。
“您是茅老爷子?”
茅庆生哈哈大笑,“朵儿红现在也成大姑娘了,以前我和几个老家伙逗弄小班主的时候。
小朵儿还给我起了个诨名‘毛猴子’呢。”
那时候的朵儿几乎是被整个戏班的人都宠着,调皮的很。
所以当时也比较顽劣。
见几个了老头子有事没事就调侃小班主,面不好怎样。
但背地里,却给几个老家伙起了几个诨名。
现在提到这事,朵儿只是一脸的羞意。
老爷子心情大好。
抿了口茶水,还是以前的味道。
都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可这旧地重游,故人虽然已经不在,但故人之后并未怠慢。
便足以让人感怀。
茅庆生环顾四周。
这戏台依旧是以前那副对联!
休羡他快意登场,也须夙世根基,才博得屠狗封侯,烂羊作财!
姑借尔寓言警世,一任当前煊赫,总不过草头富贵,花面逢迎!
三尺戏台,教化人心。
老班主一身通天本事,却为人低调。
在老爷子眼里,当得起角儿这二字。
只是,这戏台和座儿。
虽然打扫的整整洁洁。
可就因为太过整洁,才看得出来。
台许久没有人唱戏了。
台下也许久没有人看戏了。
茅庆生看了眼面前的小班主,只觉得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
又糟了别人的诬陷,所以而今总喜欢感怀伤秋。
倒是如戏里的那林黛玉一般。
又抿了口茶,茅庆生问道,
“小班主,现在这戏楼还有多少人在?”
叶子青回头将把自己代入丫鬟身份的小朵儿拉到一旁的座位后,回道,“现在这戏楼,就只有我和朵儿了。”
朵儿红望着叶子青,“以后我就是‘青爷’的跟包。”
听到“青爷”这个称呼,茅庆生微怔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说的就是小班主。
现在老班主金盆洗手,解散了叶春楼。
而当初的小班主却要挑台唱戏,自己这小班主以后可不能乱叫了。
于是老爷子拱拱手,真诚道“叶班主。”
叶子青点点头,算是应了这个称呼。
“以前梨园行当就是一个小江湖,那些角儿唱戏,尤其是搭班唱戏。
别人的茶水可不敢喝,所以就需要一个信得过的跟包人。
这跟包的人,得是和角儿最最亲近,也是最最信得过的。
朵儿给叶班主做跟包,那再合适不过了。”
女孩听到这话,笑得好不动人。
老爷子望着这青梅竹马的两人,想到以前的光景。
寒暄许久,老爷子叹了口气,进入了主题。
“叶班主,以前的时候,您唱过一首叫《新贵妃醉酒》的个,您还记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