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原本应该守夜的荣时明竟然沉沉睡过去。
幻月藤在结界外虎视眈眈,几乎覆盖了四周,却在忌惮着什么,不敢再靠近。
柳萋眼前一片空白,她环顾四周,心道“糟糕”。
是幻境。
却不知道是谁的幻境。
似乎是人界,一道长街,高门大族,几盏白灯,一匾“李府”。
她皱眉,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是在灵月山上穿得宝服,并不是戚阿酒的那一身。
自己似乎能飘着走。
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她进入李府,一路看过,来来往往的下人都穿着素白的衣服,再往里,陆陆续续看见服五服之人。
一男子着粗生麻布,缝边,齐衰杖期,正指挥着下人做什么,脸上却不见悲伤。
这是谁的丧事?
柳萋还是习惯性避开这些人靠近。
往灵堂,哭灵声此起彼伏,倒是看着情真意切,反而是跪在正中的一小男孩满脸茫茫然,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小孩儿着粗生麻布,不缝边,持苴杖,服斩衰。
这是,男人的妻子、小孩儿的母亲仙逝?
柳萋打量着小孩儿。
觉得有点眼熟。
半晌愕然,是江辞?
可这不是李府吗?
看这规制,怎么也该是当家主母去世啊!
小孩儿害怕、懵懂、迷茫,独独没有哭,没有跟着哭灵,只是像误闯进灵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着才四岁左右。
男人进来,明明眼底毫无丧妻的悲切,却偏偏不满又厌恶地瞪一眼小孩儿。
柳萋蹙眉,心情有些复杂。
他还这么小……
可很快,场景一换,柳萋看着小男孩扑进一妇人怀中,称其“母亲”!
不是他嫡亲母亲去世?
柳萋懵了,这什么转折,既然有主母,为何让嫡子为那灵堂逝去的人服齐衰?
很快,她便搞清楚原因。
这小江辞的确不是嫡母所生,却是嫡母养大,那去世的是他亲生母亲,他父亲虽然也不喜,但是更厌烦嫡母和他。
这才有先前那一幕。
嫡母不再疼他。
小小的孩子,他坐在床上,可可爱爱的脸上满是自责和难过,却很快躺下来,露出一个萌软的笑容,给自己拍拍。
他学会自己哄着自己。
“阿辞乖乖,母亲有宝宝啦,你有弟弟啦!”
“阿辞不哭,一点都不疼!”
“阿辞棒,阿辞是大孩子了!”
……
柳萋看得心都要化了。
她后来时常跟在小江辞身边,一开始看他懂事乖巧觉得非常可爱,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对。
四岁多的小孩儿什么也不懂,他却一个人住在大院子里,竟也无人侍奉。
最关键的是,他很快就不是府里唯一的男孩。
又过几年。
柳萋发现自己已经走不出小江辞的院子,她越发无聊,只好到处飘,给自己找乐子。
小江辞已经是九岁的大孩子。
他有一个十二岁的姐姐,一个四岁半的弟弟。
下人时常忘记给他送饭。
他半大的年纪就学会自己刨食。
柳萋眼睁睁看着他从最初的活泼灵动,到现在,一天比一天沉默,压抑得不像个小孩子。
他已经长高了,穿得却是短了一截的破衣服。
又矮,又黑,又瘦,又脏。
柳萋也不再到处飘,而是心焦地围着小江辞转,想尽了各种办法还是不能发挥任何作用。
前所未有的急躁、担忧与无力感袭来。
她感觉小江辞的心理出现问题!
可是,没有任何办法!
很快,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大一点的小女孩拉着府里金尊玉贵的小公子开始从小江辞这里找乐子。
打骂、关笼子、锁小黑屋、逼他吃馊了的饭……
柳萋无法想象“孩子”会恶到这个程度!
她想去抱住小江辞,护住他,帮他打跑这些越来越恶劣的手足,却发现还是没有任何办法!
日复一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鲜活的生命流逝。
“跑!躲开啊阿辞!”
“艹,不要欺负他!滚,都给我滚!”
……
柳萋看着江辞越来越大,越来越沉默,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都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