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全新的号服,邓程文原地蹦了蹦,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会心的笑容。
双手正正衣领,心中一阵臭美。想到现在秘书的身份,又赶紧正了正脸色,朝巡长办公室而去。
敲门走进办公室,陈乐道抬头看了看他。
“巡长,我以后都要干些什么啊?”邓程文舔着脸凑上去问。
以后跟巡长是自己人,不能太生疏。邓程文心中想到。
“不知道,”陈乐道说,“先给我冲杯咖啡。”
巡长是没有秘书这个配置的,整个警务处,只有总监有个配套的总办处。陈乐道给法布尔递了申请,直言工作太多,需要个助手。才有了巡长秘书这个职位出现,且仅限于他。
邓程文屁颠屁颠地跑去冲咖啡,很快给陈乐道端了过来。
“你这个职位是新设的,具体做什么不好说。”陈乐道将桌上凌乱的资料齐了齐,递给邓程文。
“现在,你先去将这这些资料整理好。”
“哦,好的。”邓程文干劲满满。
巡长是总监面前的红人,跟着巡长未来可期!邓程文一边接过资料,一边给自己打气。
“你办公的地方就在对面,行了,你先去吧,有什么事我会叫你的。”陈乐道挥手。
有了秘书,以后就不用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亲自动手了。
“咚咚咚!”邓程文刚出去没多会儿,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方山火急火燎推门而进。
“怎么回事?”陈乐道眉头皱了皱。
方山急忙到:“巡长,出事了!刚才有两个日本人在霞飞路遭遇枪击。”
“什么!”陈乐道声音变得高昂,“到底怎么回事!”
他起身盯着方山。日本人,怎么日本人又冒出来了!
“人死了没?”陈乐道问。
虽然死了也没事,但肯定会有麻烦事找到他头上来。他最讨厌的就是麻烦。
“人没死,受了伤。当时正好有几个兄弟在那附近,救下了两人。”
陈乐道听了心中不由生出一抹遗憾,同时却也松了口气。
“凶手呢?抓到没,谁干的?”陈乐道追问。
方山看了看陈乐道,面露难色,不知道该不该说。
陈乐道看着他这样子就来气。这家伙一看就知道点什么,还搁这跟他犹犹豫豫的。
瞅着陈乐道脸色黑了下来,方山赶紧压低了声音道:
“巡长,有兄弟说,开枪的人穿的是冯氏商会的衣服,但人没有抓到,不知道是不是假冒的。”
陈乐道眉头紧紧皱起,心中第一时间升起怀疑的想法。冯氏商会?怎么可能!
他那未来岳丈人老成精,怎么可能会去招惹日本人。而且还是在最繁华的霞飞路当街杀人!就是个傻子都知道这么大张旗鼓的杀日本人会有麻烦。
尤其他还知道冯敬尧未来会和日本人合作。怎么想冯老头也不会去跟日本人扳手腕才对。
这事从逻辑上根本说不通。陈乐道眼睛眯了眯,难道是有人想搞我那未来岳丈?
冯老头屁股坐得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他从位置上赶下来。如果是这样,倒是不奇怪。陈乐道心中闪过各种各样的心思。
“那两个日本人呢?带我去看看。”陈乐道看着方山。心中想再多,也不如直接去问受害人。
“就在下面,有个人胳膊中了一枪,我让人给他包扎了下,正准备送医院。”方山快语道。
“走,下去看看。”陈乐道起身走出办公室。
邓程文听到动静,从房间里探出个脑袋来。见陈乐道下楼,犹豫了下,想到自己是秘书,紧跟着走了下去。
“让开让开,巡长来了。”三组公共办公区的的小会议室内,两个日本人像猴子一样被人围观着。
听到声音,众人赶紧让开一条道来。
陈乐道走进去看见两人,原本绷着的神色却是突然一松。
“呵呵,这不是两位小田君吗!”陈乐道出声道。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跟他有过渊源的小田一郎和小田次郎。
“两位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特意回来看我的不成。”
两人都是灰头土脸的,小田次郎胳膊中了一枪,脸色苍白异常。见到陈乐道这个印象极其深刻的人,小田次郎脸色一变。脸上似乎又出现了挨巴掌时的感觉。
“陈巡长。”按住变得有点激动的弟弟,小田一郎出声道,却是没了当初的倨傲。
“二位,真是没想到啊,咱们竟然这么有缘。”陈乐道嘴角带笑。
“怎么,次郎君这次是招惹到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吗。竟然搞得这么狼狈。”陈乐道目光变得戏谑起来。
谁能想到,竟然还是两个冤家路窄的人。
小田次郎捂着受伤的胳膊,嘴里时不时吸一口凉气。面对陈乐道的冷嘲热讽,心中纵然不爽,却也不敢反驳。
小田一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陈乐道玩味地看着两人,上次被收拾一顿,这两人倒是看着倒是老实了不少。
“巡长,你坐。”后面走来的邓程文给陈乐道拿来椅子。
见陈乐道一屁股坐下,方山忍不住回头深深看了两眼这个刚成为秘书的邓胖子。
这家伙倒是有眼力见儿,难怪能成为巡长秘书。这个位置连他都羡慕、
小田一郎两人这次是受害人,自然没有将两人带到审讯室。等方山将其他人都给撵走去干活,陈乐道才正式道。
“两位,说说吧,怎么回事?是谁要杀你们。”
小田次郎看着陈乐道,眼中带着不爽,又不敢露出仇恨的目光来。
“说了有什么用?难道你还敢管不成!”想到曾经挨过的胖揍,小田次郎不敢太过嚣张,斟酌了一下语气才道。
“呵!”陈乐道轻笑。
要不是担心怕这两人死在霞飞路捕房辖区范围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以及担心有什么人想搞自己未来岳丈,他还真就不在乎这两人死活。
毕竟在自己没有接手前,老岳丈还得帮他把商会撑着才行。
“你们要是不想说,那我就让人把你们送到虹口去,要死你们死那儿去,死在这儿我还得让人给你们收尸。”陈乐道说罢,招手叫来邓程文,作势就要让邓程文去安排车。
“等等!”小田一郎出声,他深深看了两眼陈乐道,心中做出决定。
“陈先生,我知道你不仅在巡捕房供职,你在上海滩也有自己的势力。”小田语气突然变得谦恭起来。
陈乐道看得有趣,抬手摩挲下巴,不知这小田一郎想干什么。
“我和次郎被人追杀,如果陈先生能救我们,我们以后愿意追随陈先生,为陈先生做事。”小田一郎朝陈乐道垂下自己脑袋。
陈乐道身后的邓程文和方山不由瞪大了双眼。这日本人在巡长面前怎么跟转性了似的?!
“哥哥!”小田次郎不敢置信地吼出声,“我们是大日本帝国的武士,怎么能向这些支那——”
“啪!”小田一郎回手一巴掌,将小田次郎的话堵在嘴巴里。
小田次郎右脸快熟红肿,火辣辣的疼痛侵扰他的神经,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哥哥。
“次郎,他们要杀我们,他们要杀我们,你明白吗!”小田一郎双手抓着小田次郎的肩膀,嘴里大声道。
“他们对我们洗脑,让我们为他们卖命,现在我们没用了,他们就要杀我们,你明白吗!”小田一郎语气中似乎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陈乐道饶有兴趣地看着。对小田口中的“他们”很是好奇。
小田次郎让小田一郎这话说得似乎丢了魂,刚才还激动的神色变得黯淡无光。
小田深吸口气,再次回身面对陈乐道。
方山和邓程文老老实实闭着嘴,心中有根弦提醒他们现在最好保持安静。
“陈先生,抱歉,失礼了。”小田一郎再次鞠躬。
陈乐道这时候成了他唯一可能够得着的救命稻草,他必须抓住。
小田一郎早在上次事件中就去调查过陈乐道,知道陈乐道不简单。陈乐道不仅跟警务处总监关系十分亲近,同时还和上海滩那位冯先生有联系。
如果有谁能救他们兄弟,或许只有面前的陈乐道。
“呵呵,救你?”陈乐道冷笑出声。
“你弟弟刚才不还说我们是支那人吗,我可救不了你,相反我倒是想请小田次郎先生解释一下‘支那’是什么意思。”
邓程文看着自家巡长如此霸气的模样,直感觉身体内似乎有什么在燃烧一般。恨不得吼一句“巡长霸气!”
小田一郎神色变了变,紧了紧拳头,回手又是一巴掌。
“给陈先生道歉!”他声音冷硬,不像当初在陈乐道这里低声下气都要救弟弟的那个小田一郎。
“哥!”小田次郎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小田一郎。
“道歉!”小田一郎不为所动。
“对不起!”小田次郎低着头,咬牙切齿吐出这句话来。
“要诚恳!”陈乐道还没说话,小田一郎却是先道。
小田次郎狠狠吸了口气,弯腰鞠躬,重声说道:
“对不起,陈先生。”
陈乐道看着脑袋都快落到地上的小田次郎,没有说话。目光转向小田一郎。
“你们不都以小日本帝国为荣,看不起中国人吗?怎么现在来求我,甚至愿意跟着我了?”陈乐都好整以暇得地看着小田一郎。
这家伙跟第一次见面时可以说是天壤之别。现在这模样,看着倒是有几分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样子,有那么点子意思。
“武士崇拜的是强者,如果陈先生能救我们,那自然是强者,追随强者,这并不丢脸。”小田一郎沉声道。
武士本就是家族豢养,听从家主的命令。如果能活命,小田一郎不介意认陈乐道为家主。正如他所言,跟随强者,并不丢脸。
“说吧,是谁在追杀你们?”陈乐道问。
听陈乐道这么问,小田一郎似乎看见了希望,立马道。
“黑龙会。就是之前跟我一起来赎我弟弟的小野真一,他是黑龙会的人。这次也是他指示人来杀我和次郎的。”
“黑龙会!”陈乐道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皱起。
他知道黑龙会,但正因知道,才感到麻烦。
黑龙会,可以说是一个日本的间谍组织。黑龙二字来源于中国东北的HLJ,目的在于谋取HLJ流域为日本领土。单单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日本人对中国的狼子野心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不过可惜,陈乐道这些信息并不是来自当代。东三省未失,1937年还没到,虽然早有关于日本人狼子野心的言论,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信。
“小野真一是黑龙会的人,他要杀你?他为什么要杀你?”陈乐道问。
“因为赎我弟弟的一千大洋本是给他的,我用钱赎了次郎就没钱交给他,小野真一恼羞成怒,便说我们丢了帝国的脸,借口要杀我们。”
小田一郎不确定是不是这个理由,但这是他以为的理由。
“陈先生,如果你能救我们,我和次郎都愿跟随于你,奉你为家主。”他突然跪了下去。
小田一郎虽然不是很了解黑龙会,但也有所耳闻,知道黑龙会的强大。靠他们兄弟二人,不可能逃得过黑龙会的追杀。
这次被追杀险死的事情让他明白,再不找个能活命的靠山,他们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救你们?”陈乐道看着他,拇指和食指摩挲着下巴。似在作思考。
邓程文没想到自己刚当上秘书就会遇上这么刺激的事情,目光看向旁边的方山。
只见方山站在旁边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眼观鼻鼻观心,一幅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难怪这家伙能成为巡长上任后,唯一受到重用的捕房老人。邓程文心中惊叹,赶紧有样学样。
“救你们不是不行,可是救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既然你了解过我,就应该知道我并不缺两个跟随我的人。”陈乐道看着他。
小田一郎额头急出了细密汗珠,这时候不把握好机会,只怕出了这巡捕房,他们就离死不远了。
“陈先生,我们是日本人,我们身份特殊,以后你肯定用得上我们。而且陈先生你不缺少追随者,但你肯定缺少死士,我和次郎愿意陈先生效死。”
相比活着,其他都不重要。陈乐道的态度让小田一郎看到一线希望,他不愿松开这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