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台爆了声我靠,“莫非这是战斗民族的特殊待客方式?”
孟令和孟休都没有回答。
孟休沉默地走在最前头,孟令也不语跟在他侧后方走着。
直到离门关还剩十步之距,孟休终于止步,与堵在门口、不甚友善持器的雪山众人面对面。
“看,罪人杰诺斯基的儿子回来了。”
“看那罪人的面相,一脉相传,真不吉利。”
“上个夏日祭,罪人杰诺斯基让我们损失了一位族长。这个夏日祭,罪人杰诺斯基的儿子又要给我们带来什么厄运?”
孟休左手死死地紧握着刀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孟令担忧地望着他那只手,无声上前一步,与他并肩。
她才不会让师弟一人站在前面,独自承受族人的谴责被族人戳脊梁骨。
这一步,虽不显眼却含义深刻。后头的南奕收进眼底,纳入深思。
孟休直视着与他兵戎相对的族人,嘴角牵连着面肌一抬。
是仇视,幽怨?抑或有夹杂着希望的幻灭,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他最亲的族人们仍没有给他父亲翻案。
甚至一如十年前那般,将对父亲的嫌恶顺延至他身上。
他试探地抬脚,迈出一步。
哗!
堵着城门的雪山族人们纷纷将手中兵器向前又伸了伸。
“孩子们,放下武器吧。”
重重人墙之后,一道温和却中气十足的女人声音传出。
气势汹汹的族人们闻声,虽不明何故,但还是都齐齐让开了一条路。
“族长。”
“克里茜族长。”
身长近六尺的高壮女人拄着拐杖而出,哒哒的跺地声低沉稳当,让旁人只觉得她根本不需要拄拐。
克里茜族长碧瞳如炬,盯着孟休,启齿道:
“他是回来参加夏日祭的流浪子孙,我们不能赶走——哪怕他的父亲,是杀人犯杰诺斯基。”
孟休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孟令很想伸手过去安抚他,却又不好当众这般动作,只得暗下决心。
她一定要帮师弟的父亲沉冤昭雪。
……
……
克里茜族长带堵门的雪山人走了,留下一个亲信带孟休一行人到客居。
南奕和钟羡云的人已经到了。见他们四人上来,钟羡云道:“客房都是一间二床,我和孟休大人一间,宋大人和韦百户一间,南三和汝小旗一间,可否?”
孟令、孟休和南奕当然没有意见,或者说钟羡云这个安排解决了孟令跟谁一间的问题。
“为啥不让汝捷和我一间?”宋台却不是很满意,他问客居掌柜,“有没有三人间啊?想再塞个兄弟跟我一块儿。”
啪!南奕死死盯着宋台,手立马又搭上腰间剑柄。
“……,”孟令忍着嘴角的抽搐之意,拉劝宋台,“不必不必,三人间留给别人一家三口来的吧。”
这个总算女人有点自觉了。南奕拿开搭剑柄的手朝孟令伸出,“包袱给我。”
“这点东西我拿得动,南三少爷。”孟令颇为无语。
安排好住法,族长的亲信清点差不多时辰回来的子孙和造访的外客,准备带他们出去参观。
“维奇,维奇。”他围着孟休转,有些激动又小心翼翼,“你还记得我吗?”
已经平静下来的孟休认真打量他一番,颔首答道:“乔必尔,好久不见。”
“你还记得我!”乔必尔高兴得几乎一跳,形貌瘦高俊勇、神情肃穆背着大刀,笑起来却眼睛如月牙,红唇弯弯露出两排白齿,分明是个阳光大男孩。
“十年前你被连累赶出去的时候,我们兄弟几个可担心了。结果你不愧是我们的头儿,居然能跑到京城去找捷娜郡主......诶,话说你那个六师姐没来吗?捷娜郡主的女儿,我们都没见过呢。”
提到这个,孟休的脸色僵了一下,不着痕迹瞥了眼旁处的孟令。
“你们不知道?”他旋即睨向乔必尔。师姐出事已经过去两三个月,雪山竟然还不知道这件事?
乔必尔不明所以眨眼:“不知道什么?”
孟休眸光转深,换个方法问他:“这次夏日祭,族人们都想见到我师姐?”
“那肯定啊,你也不看捷娜郡主在族里的威望!”乔必尔点头如捣蒜,“再加上你师姐五年前的创下壮举,虽不曾见到其人,但其人威望也在族里立下了。”
师姐五年前的壮举?孟休蹙眉,这又是什么。
不过眼下有个更奇怪的问题。
这次夏日祭,雪山族人都希望见到师姐。
说明他们不知道师姐死了。
回望五年前的雪山骚动,仅仅在师娘离世一个月内就爆发了。
也就是说,雪山很快就得到了师娘逝世的消息。
为何五年后的如今师姐离世,雪山至今还不知道?
“她没来。”孟休答道,却暂时不打算告诉他师姐早就不在人世,“你快带大家走走罢,围着我作甚,我又不需要你带路。”
乔必尔瘪了下嘴,“维奇,你变冷漠了。”
但凡是个知情人,今天来这都不可能热情。孟休最终没问乔必尔,他知不知晓雪山今日有何动作。
“好你个木霖郎,来了雪山也不跟我们说!”
某间客房门前,宋台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开门出房的青年男子生气道。
木霖郎侧首淡淡地瞧了他一眼,朝房内伸出手,轻轻拉着一位怀胎少妇走出来。
“这几日没案子需要我,我都不在卫所,如何跟你说。”木霖郎看了看周围其他人,“而且你们来也没跟我说啊。”
这下宋台没有回怼他,只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扶出来的红发孕妇,“这,这......你媳妇儿?”
木霖郎媳妇儿是雪山人!
早说啊,他就可以趁机塞几个高手顺过来,既能给木霖郎做护卫,又能协助他防控雪山乱事!宋台更生气了。
红发孕妇福相不错,白白的包子脸上布着些淡淡的可爱的雀斑;孕肚圆挺,看上去是产期已近。
“您就是试千户宋大人吧。”她朝宋台友善一笑,微微屈膝。
孟令在旁看得想哀嚎。
“木仵作,趁现在村门还好出入,赶快带你媳妇儿下山吧。”她三两步走到木霖郎耳边,压着声音道,“雪山大事将发,这个夏日祭绝对不会太平。”
木霖郎听罢正视她。
“我知道。可宗纯大师说,内子若于家中或医馆生产,存数渺渺。唯有在夏日祭回到雪山生产,才有可能母子平安。”他同样低声,语气却十分郑重:
“所以......我妻儿的安危,就靠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