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静谧的医院里,大部分的病人都已经睡了。走廊的路灯还亮着,偶尔会有呼叫铃的响起,然后就是护士走动的声音。
张梦莲躺在陪护的临时床铺,整夜的心神不宁。
黄烨的新歌她听了,那依旧无情的表态,让她的心沉入了谷底。
叛逆的法院诉状已送达,案子将在十天后开庭。虽然张母的情况有所好转,但也就短暂的苏醒过两次而已,想要恢复还需要一点时间。
可现在已经是住院的第四天了,叛逆虽然说的是付了七天的钱,但只是七天的床位费和第一天的急救费。
这几天的补交医药费,把她们剩下的钱花得差不多了。
再这样下去,她们迟早会因为没钱支付医药费,导致张母死亡。
而到时叛逆不会因此担责,而她们将会承受更大的舆论压力。
“妈妈,你醒醒啊……”
看着双目禁闭的母亲,张梦莲突然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心爱之人唾骂自己,所处的公司还要告她。医院里有不少人认出了她,平时看她的目光里展露出了明显的恶意,令她感到强烈的不适。
而见没有新活可以整,那些闻着味来的八卦记者们又跑了。现在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们,未来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到出路。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口突然打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灯光下,宽广影子如同高塔一般被拉长,延伸至病床边。
“谁?”
张梦莲抬起头,忽然感觉有些害怕。
“你好,张小姐。”
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四个人。
黑暗之中,看不清他们的脸。
“你们想干什么?!”
张梦莲下意识的以为有人要来害她,赶紧拿起床头的保温杯,战战兢兢的看着几人。
房间里还有两个病人,只是他们的家属早已熟睡,并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了。
“像你这样声名狼藉的人,肯定很想摆脱现在的生活吧,我可以帮你实现它。”
男人的声音很柔和,语速不紧不慢,就如同他说出的话那般,很难令人拒绝。
张梦莲犹豫了好一阵,拒绝道:“你骗人!我什么都不想要。”
天从不会掉下馅饼,经历了两次被记者抛弃的事情后,她已经不会再相信这些口口声声说能帮助她的人。
“真的吗?你真的宁愿当个人下人,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也不愿意接受我的要求吗?”男人平静的说道。
他对张梦莲很有信息,若她是一个肯理智思考的人的话,就不会把自己整成这样了。
果不其然,张梦莲被这一通毫不留情的戏谑之后,眼里闪过了几分不甘之色:“你们能怎么做?要求是什么?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到外面去说吧。”
男人指向了外边的阳台。
张梦莲犹豫了一阵,点头道:“好。”
她已经一无所有了,也不怕被骗些什么。
两人一起来到了简陋的阳台外,剩下的几个人站在门后,防止其他人醒过来。
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张梦莲看清了来人的样子。
和她想象的不一样,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得体的正装,皮肤白嫩,五官精致,长相非常好看。
这让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因为长得好看的人,一般都是不会骗人的。
于是,张梦莲主动问道:“你们能怎么帮我。”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男人微微一笑,和气的解释道:“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新的面孔,新的名字,新的家庭,还有新的人际关系。你可以用一个更好的身份生活在这个世界,彻底告别这个可笑的过去。”
“什么意思?”
张梦莲没完全听懂。
新面孔新名字可以理解,毕竟她也整过容,然后再半个假证就可以了。但新家庭和人际是什么意思?
她并不需要这个啊。
“等你答应这个交易,你就可以明白了。”男人笑而不语。
“可……我们没钱啊。”
张梦莲很心动,但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再过两天,她们连住的地方都没了,又哪来的钱和他们交易。
“有人委托我来帮你,订金已经支付了。我们可以先给你提供服务,然后你再支付尾款。”漂亮的男人介绍道。
“有人委托?是谁?”张梦莲疑惑道。
都到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有人会帮她。
“抱歉,这是客户隐私,我们不能透露。”男人道。
“好吧。”
张梦莲舒了一口气,但还是说道:“那我觉得尾款我也没钱付,我们身就剩下两万了,我和我爸不可能不吃饭。”
“不,你有钱。”
男人早就做过了调查,说道:“你的母亲在两年前被人欺骗,大价钱买了个意外死亡保险,保额为五百万,受益人是你。等你拿到了这笔钱,就差不多够了。”
“那是意外死亡保险,我妈又没死。”
听到这么无礼的要求,张梦莲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虽然她平日里一直讨厌自己的母亲,但也不喜欢看到别人咒她死。
她收回了长得好看就不会骗人的想法。
“但她还能够支撑多久呢?”
男人笑了起来,只是那张好看的脸在张梦莲的眼里,却让她感到不寒而栗。
“医院可不是做慈善的,他们的设备和药物都需要成本。别说你们没钱继续医治,就算是有,像你这样的人又能照顾多久?你给她端过一次屎尿吗?”男人毫不留情的戳着她的痛点。
有句话叫久病床前无孝子,愿意尽孝的人且都难说,更别提张梦莲这种废物了。
“我……”
张梦莲欲言又止。
“不用担心,虽然那个和你母亲签合同的人有欺骗的成分,但我们可以帮你拿到这笔钱。等事成之后,你再另外给我们五百万,我们的合约就完成了。”
“还要五百万?我去哪弄啊?”张梦莲震惊道。
两个五百万加起来,那就是一千万了,这个人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你会有的。”
男人只是笑着靠近她,小声的附耳道:“另外我想补充一句,如果她等他恢复意识之后再慢慢等死,那种感觉是相当痛苦的。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帮她一把……”
阴沉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令张梦莲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她的脑子很乱,甚至会不由自主的朝着他的话语去联想。
如果妈妈真的醒了却没钱治,真的会死得很痛苦吗?
或者……
如果妈妈能够被治好,她应该为此而放弃自己的新人生吗?
看着她逐渐复杂的表情,男人戏谑的握住她的下巴,温柔的说道:“明天我会再来找你,希望到时候你已经有了答案。”
然后,他便带着同伴走了。
留下行尸走肉一般的张梦莲,在阳台对着夜色沉思。
残喘还是死亡。
家人还是自我。
这对于仅有十九岁的她来说,是一个相当艰难的抉择。
树底的蟋蟀发出吵闹的叫声,像是一座催命的丧钟,让张梦莲的心情愈发的烦躁。
为了逃避这个烦人的声音,她回到了舒适的空调病房,就坐在自己母亲的身旁。
微弱的月光下,张母的双目依旧禁闭,营养不良的脸庞满是皱纹。她的眉头微微皱着,眼皮不时会跳动一下,似乎想表示自己还活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至窗外的蟋蟀停止了鸣叫。
似乎是做了一个极其痛苦的决定,张梦莲的呼吸变得颤抖,缓缓的伸出手,拔掉了母亲的输氧管。
夜色,
愈发的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