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魏国的第一场雪落下时,魏楚之间的交战也宣告一段落。
理论上来说,魏国这时候已经没有再战的精力了。
虽然它还保有半数疆土,虽然它还有几十万列国联军协助着,虽然魏帝还能在京城里主持大局,虽然还有许多个虽然......
但是,冬季到了。
诚然楚军正处于时常缺粮的情况,但关键时候,还能从占领的魏地上纵兵劫掠以解决燃眉之急,楚帝更是加大了对国内的征发力度,相当于是让整个国家都来给这支军队供血。
新一轮的兵源补充和粮草军械补给,正源源不断的从楚国运到魏京前线。
相比之下,魏军和列国联军的处境就不是表面上那么舒坦了。
魏国一方面得供着自家子弟兵吃喝,还得承担列国联军的大部分粮草供应。
毕竟,人家远道而来帮你,你连口吃的都不给,这就不像话了。
可魏国的产粮大地,都在魏国南部和腹地,用后世的话来讲,就是这些地方已经成了沦陷区。
自家尚且已经是寅吃卯粮,把明年甚至是后年的粮都预支在计划里了,至于这些粮怎么来,魏帝也不是田地,他身上也榨不出粮食。
眼看着列国使者三天两次来要粮,魏帝也给逼急了,想出个主意,就是向那些世家大族乃至地方藩镇借粮。
不借?好办,朕手上要钱粮没有,饿着肚子披坚执锐的士卒倒是有十几万,直接治你个诛九族,纵兵灭门。
之前孙家的家产都被变卖为军费,京城里几个世家也都被魏帝找了个遍,还真有头铁的硬是不给,直接被灭了三家。
长此以往,魏帝的名声也是越来越坏。
列国联军看这也不是办法,二十来万楚军牢牢把守着魏国之前的瓮城和关卡,想要强攻,非得磕掉几颗牙不可。
自家知道自家的情况,魏国是真的榨不出粮食了,他们自己都在内讧,可这领着大军兴冲冲的来,然后两手空空的回去,他们又觉得太亏。
先派出使者和谈看看吧。
一个弥漫着白雾的早晨,几家兵马早早拉了出来,到达提前商定的地点。
楚帝换了一身明黄冕服,头戴通天冠,足蹬逍遥履,意气风发的落座,与魏帝遥遥相对。
等他们两个皇帝落座后,其他五国的使者经过传报,才能获准入座。
这,是礼法。
魏楚都没有派出官员来商谈,而是双方各自的皇帝亲自下场。
到场的一共七个人,但却都看到,这里还有第八个位置。
还有谁要来?
彼此都没有说话,因为要等到专门的官吏通报过时间后,才能开口。
就在这时,赵国和齐国的使者忽然起身离去,也不道歉施礼,这是违反礼法的,但在场的人大都不以为然,赵、齐是大国,想怎么样都无可无不可。
楚帝是压根没放在心上,魏帝则脸色一变,暗恨列国的使者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就在这时,负责传报的官员又大声传报起来,但这次,声音里带上了一些犹豫。
“新魏皇帝驾到!”
楚帝愣了一下,然后看看眼前的魏帝,眼神玩味。
魏国又出了个皇帝么?
当看到那个人进来的时候,魏帝险些站起来,他失态的锤了一下案几,眼睛几乎红的要滴出血。
“安...王......”
新魏皇帝微微一笑。
“我早就看他不爽了。”
卫都尉恶狠狠的说道。
莫郡守在旁边沉思着,并没有打断卫都尉的抱怨。
两人都坐着,前面的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模样凄惨。
那地牢里被拐的孩子,都是他手下人干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些孩子要是被人发现了,他不光要损失钱,更多的,说不定连这官都会丢了。
“这个凉王昨晚一直堵在门口,说不定就是他把那些小孩带出去的!”
“这个,倒是未必。”
莫郡守沉吟道:“他才来凉郡多久?我倒是把做的事情跟他透露了些,他也没同意来参一手,真要是说想跟我过不去,他又怎么知道我在那还关着一批的。
总不可能咱们前脚刚带着人离开,他后脚就趁着这个空档把人带走了吧。”
卫都尉狠狠踢了一脚身前那个男人,骂道:“平时拿钱养着你,你好大的狗胆,我一走你就敢偷懒,跑去玩女人,不老老实实看着宅子,让人进了去。”
“不用这么着急。”
莫郡守摆摆手,制止了卫都尉的打骂,他冷冷说道:“那宅子周围也是有一些商贾和贼配军住着的,带着十几个小孩从那宅院里出来,不可能没人看见。
你来,我再给你个机会,把那十几个小孩给本官找回来,要是找不回来,
呵呵,本官记得你妻子快要临产了吧,你找不回来,我就当你面砍了她!”
男人立刻挣扎起来,跪在莫郡守身前连连磕头。
“小人一定做到,小人一定找回来!”
“滚吧!”
屋内,两个人的谈话停顿了一会,随后又继续起来。
浑然不觉屋顶上,有个人惬意的躺着,把他们的话一字不漏的偷听来。
“好久没活干,得去要点债来,要不然,这后天可就没酒喝了。”
他从屋顶上站起来,晃了晃手里装酒的葫芦。
“唉,今天就没酒喝了。”
再晃了一下葫芦,他不甘心把葫芦口对准嘴,喝完最后几滴酒,才恋恋不舍地把葫芦系到腰间。
按道理来讲,他这时候应该悄无声息的离开,毕竟他是一个高手,做到这一点易如反掌。
但,你能和一个喝醉酒的人谈理智么?
屋顶上,他摇摇晃晃,摸索着解开裤腰带,脚下一不留神,踢落了几块瓦片。
“哎呀!”
啪!
瓦片掉到院子里,摔碎的声音很清脆。
屋里的谈话一下子停了,屋门被人推开,卫都尉持刀冲了出来。
“是谁?!呜呜......”
一注温热的液体从半空中浇到他的脸上,甚至精准的注入卫都尉因为吃惊而半张的嘴巴里。
要不怎么说他是高手呢,高手连撒尿的起落点都能精确把握。
放完了水,他很是舒服的哆嗦了一下,然后还抖了抖,提起裤子,在卫都尉如丧考妣的咆哮声中施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