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波诡云谲(1 / 1)拾周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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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人张缠劲固然厉害,七绝剑弹剑更是绝妙,众人无不钦佩,自忖换作自己,决计无法破解其中任何一招。七绝剑低头看看手背,已被捏出几道浅浅的青痕,泥人张的缠丝擒拿手也不差,慢上半拍,青冥开短剑当真要被他夺去。

泥人张长叹一口气:“愿赌服输,我们输了,你想如何处置,尽管开口。要杀要剐,我做大哥的,一力承受!”

“不!咱们结拜时候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猪肉荣和肥婆兰异口同声叫起来。

矮脚虎慢了半拍,也叫嚷着此事因他而起,一人做事一人当。

四人争着受罚,乱糟糟的吵成一团,仿佛置身热闹圩集,果然是市井出身。只把白如云和霍英琼看得啼笑皆非,此时四个俗人输了,他们心情好得很,倏忽想起那大魔头武功如此高强,真是出了狼穴又入虎口,何喜之有。

七绝剑收剑入背,沉声不语,他本想打听情报,但四人有言在先,不肯泄露半句,又敬重四人义气,不好严刑逼供,一时之间竟为难起来。

泥人张略作沉吟:“这样吧,我们给你箭毒木的解药,便算是赌注。阿荣,解药拿来。”

猪肉荣膀大腰圆,在烧烤摊那一堆乱糟糟的调料里面,捻起一个小小的瓷瓶子,随手扔给白如云,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落点前移了些许。

白如云大喜,双手去接,不料脚下虚浮,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亏霍英琼眼疾手快,扶他一把。这下两人的武功底子都泄露,原来是诈唬,市井俗人四兄妹又是嗤嗤冷笑,四人自诩老江湖,差点被这两个小鬼头骗了。

白如云揭开瓶塞,嗅了嗅,辛味冲鼻,瞧了瞧,灰黄粉末,尝了尝,复香盈口,仿佛在哪里用过的,顿时心生疑团。

泥人张沉声道:“二弟,给真药。”

猪肉荣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皮,脸上依然是那人畜无害的憨笑:“哎呀,瞧俺那记性,拿错了。三妹,还不把解药拿出来?”

肥婆兰嘟着彤艳艳的嘴唇,极不情愿的在那装满胭脂水粉的竹篮子里面摸索几下,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那瓷瓶毫不起眼,混在一堆相似的瓶罐里面,若非肥婆兰亲自挑选,当真不容易辨认。

白如云接过,这下越发不敢大意,细细揣摩,只见瓷瓶里面的东西已经捣烂成糊状,红中带绿,十分诡秘,断然没有女孩子愿意用这般丑怪的胭脂水粉,又和《临证实录》中描述的红背竹竿草极为相似,想必不假。

霍英琼皱眉:“这浆糊一般的东西怎么吃?”

“温水冲服。”不待肥婆兰解说,白如云便抢答。

矮脚虎当即竖起大拇指:“小神医果然厉害。”

白如云略微有点得意:“刚才那瓶又是什么东西?”

猪肉荣憨笑道:“十三香,烧烤最好了,老子十几年的独门秘方,一般人我不给的。”

白如云哑然失笑,终于想起以前药王谷中虎妞炭烧獐子肉,香喷喷,又好吃,便是洒了这种调料,难怪味道如此熟悉。

接着,市井俗人四兄妹告辞,偷鸡不成蚀把米,大约是没有面子再留在此地。猪肉荣推着双轮车,矮脚虎挑着两箩筐,泥人张驮着竹背篓,肥婆兰拎着竹篮子,徐徐而去。四人不像其他武林豪客,拍拍屁股就走人,谋生的家什是不能随便扔的。

没有人留意到,静谧的月夜中,乍然有一只高高瘦瘦的人形巨鹰从屋瓦展翅而起,飞檐走壁,不远不近的尾缀四人。四人快,他也快;四人慢,他也慢;四人止步,他也止步。此人动起来如雄鹰,停下来如雕塑,起步如飞,落地无声,这般轻功,放眼武林屈指可数。

四人依次钻出窄巷,走过几个街口,估摸着足够远了,拐入胡同中间,此处首尾开阔一览无余,不虞被人窃听。猪肉荣忽然哐噹一下刹住双轮车,拦住去路,四人也放下家什,就地歇息。

其实不累。

矮脚虎顿足道:“若不是我多嘴,向上峰禀报发现个小神医,我们也不会趟上这滩浑水。”

肥婆兰托腮道:“谁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七把烂剑,真真可恶。”

猪肉荣皱眉道:“大哥,我们这事没有办妥,还弄丢箭毒木的解药,若是上峰怪罪下来……”

泥人张沉声道:“老夫一力承当!”

“大哥这是什么话!”

其余三人又异口同声叫嚷起来。

泥人张道:“其实这事说到底,还是大哥我立功心切。我现在已经攒了不少积分,想着再立下几件功劳,快快升级为四指金牌。到时候投靠血红总监,与那姓解的老杂毛平起平坐,大家就不必干受那劳什子腌臜气。”

“那姓解的欺人太甚!”

“大不了,我们不干了!”

“对,和他们反了!”

泥人张登时脸色大变,警惕的看看四周,沉声道:“此话以后不许再乱说,若是一不小心传到风语者耳中,我们兄妹九条命都不够死!”

四人说得激动,谁也没有留意到,高高屋檐上,朗朗圆月下,悄然潜伏着一只鹰人,居高临下的监视着他们,仿佛九天雄鹰在鸟瞰它的猎物。可惜距离太远,听不见他们谈话的内容。

……

再说市井俗人四兄妹走后,白如云沏一碗温水,扒一团草糊,用筷子搅拌开来,仰头喝下。良久,还没有死翘翘,反而开始逐渐恢复力气,乃至活蹦乱跳。霍英琼遂大胆食用。剩余的解药被白如云塞入怀袋,神奇的东西当然要好好研究。

七绝剑打赢,却心事重重,想得入神了,忍不住以脚尖作笔,在地上唰唰几下,潦草画出一个巴掌,三根手指,正是泥人张右锁骨的刺青图案!

白如云忍不住失声惊叫:“这是什么印记?”

七绝剑猛然抬眼盯紧他,眸目闪烁着精芒:“你也见过?”

“是的。”

七绝剑虎虎扑过来,身形乍起骤落,白如云尚未看清楚,他已经到了近前,抓紧他的肩膀,“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十指不小心用上劲道,彷如铁夹子,疼得他龇牙咧嘴,赶紧松开,揉搓着手掌,“在下急性子,小兄弟莫见怪。”

旁边,霍英琼花容失色,此人动作好快,根本来不及防备,小师弟便落入敌手,若是当真动起武来,万万不是他的对手。

白如云噎了一下口水,缓缓道:“大约半个月前,地点不记得了,那地方很偏僻的。我医治过一个人,是你们香灯会的教会兄弟,被一群面具人围攻。他杀光所有敌人,自己也重伤而亡。我替他们埋葬尸体的时候,无意中发现,那群面具人右锁骨都有类似的图案,多的有四根手指,少的只有一根。”

他故意说的含含糊糊,斟酌字眼,唯恐泄露自己的身份。

“那面具可是无口无鼻、只有两个眼洞、分金银铜铁四种颜色?”

“是啊!你怎么知道?”白如云惊诧反问。

七绝剑冷笑:“因为他们也假冒我们香灯会的名义,袭击真武派!其时,真武派正在围攻我们青龙堂第五舵,等双方厮杀得差不多了,这些无面人才杀出来,捡了好大的便宜。我最后赶到,初时还真以为是同盟军呢,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像。抓住为首的金面人审问,那人宁死不说一句话,我便把他们全部杀光。如今看来,果然事有蹊跷呢。”

霍英琼忽然结结巴巴的问道:“你把他们全部杀光……也包括真武派么?”

“自然包括。”七绝剑又是冷笑,“我素不愿主动撩战,但那时真武派正在屠杀我教会兄弟,我身为长老,岂能不为兄弟们报仇。”

霍英琼粉脸含怒,心中悲愤,剑锋氅刃又各就各位,只是明知道对手武功远胜自己,又有救命之恩,当真要与他翻脸不成?

白如云赶紧转移话题:“你也发现了他们的刺青?”

“嗯,刚才我故意挑破泥人张的肩膀衣衫,便是要印证心中猜想,果然如此。这些人应该同属一个纪律森严、等级分明的神秘组织,但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中原武林何曾有这般神秘又庞大的势力。”

“哎呀,那你怎么放走他们?”白如云急得跺脚。

七绝剑仰天大笑:“哈哈哈,如果我不故意放走他们,怎么能追踪到他们的老巢?”

霍英琼嘲讽道:“人家都跑得屁股都看不见了,你还在这里吹牛皮,怎么追踪?”

“小丫头少逞口舌之利。我自知轻功修为不足,怕打草惊蛇,便早早请来一位轻功极好的高手帮忙,谅他们也跑不出那人的手掌心。”

以他的惊人武功,尚且坦诚轻功修为不足,那么他口中那位轻功极好的高手,到底是何方神圣?白如云默然不语,这些香灯会长老,果然一个比一个老谋深算。霍英琼更是悄悄警戒,这个大魔头诡计多端,这番替他们讨解药,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若是恃着救命之恩,要自己出卖正义联盟,那是决计不行的,大不了还他一命便是。

七绝剑看在眼里,毫不放在心上:“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

霍英琼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就这样放我们走?”

“你们这些人自封名门正派,说我们是邪魔外道,自古正邪不两立,我本不该放过你们。但是我这人有个犟脾气,那四人越是假冒香灯会杀人,我便越是要救你们……”七绝剑猛然抬高声音,“不过有言在先,如果你们胆敢踏入梵净山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哼!何止踏入,我们还要杀上兜率圣坛,捣毁你们的邪魔雕像!”

七绝剑脸色不悦,抛下一句狠话:“就凭你一个小丫头?大言不惭!”

眼见两人越说越僵,白如云慌忙拉了拉霍英琼的衣角,打眼色。

“霍师姐,时辰不早了,我们还不回去,屠姑会担心的。”

霍英琼顿时醒悟,是了,回去客栈把屠姑请来,一起收拾这个大魔头!七绝剑却没有等她,冷冷的拂袖而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黢黢的夜色中,其实轻功也不差。

两人快步追出胡同,忽闻啾的一声尖啸,戛然止步,抬眼天空嘣的声响,爆炸出一团红色的光点,纷纷散落,如下了一阵血雨。这枚烟花来得好生古怪。

霍英琼道:“那是丐帮的求救信号,情况危急时才能用的……”

骤见远处有一栋高楼,火光照亮半边天。

长街百姓纷纷呆了,乱了,奔走相告:“不好了,失火了!”紧接着,从远处传来更大的呼喊声和狗叫声,夹杂女人小孩的哭声。

两人对视一眼,心窝凉簌簌,那位置分明便是红妆盟歇宿的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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