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陌卿走了几步过去,脚底踩着稻草沙沙作响。
“你早便知我会来?”
宋布军嗤笑了一声:“这几日你让那位小公子动不动便来我跟前,念叨着百姓疾苦,我还不似那般蠢笨,自然是看得出来的。”
凤陌卿拿起勺也和他一同布起粥来。
“所以你应当知晓我是何意了?”
宋布军手指微微僵硬了下,却没有说话。
“虽然程书昀来此地是我指使的,可他说的却都是实话,江南灾情看似严重,其实都是被官吏所害,如此贪污受贿不顾百姓的官员,难道宋公子不想取而代之?”
宋布军冷哼了一声:“你们无非是看中我无权无势,所以好掌控罢了,若是有旁人可用,想必也是断然不会找上我的。”
凤陌卿:“公子心里清楚便好。”
宋布军:“你!”
凤陌卿也不跟他绕弯子,索性把话说开了:“江南灾情,最难解决的不是洪水,而是贪官,州府大人一日不换,这灾情就无法解决,想必公子也不想看到这些难民日日在难民营无依无靠下去吧?”
宋布军转过身来,目光微微闪烁:“那你怎知我便能做一个好官……”
“哦,随便挑的,你若是做不好,便换一个就是。”
宋布军:“……”
……
回到府衙,天色已经完全阴了下来。
凤陌卿拿了些糕点给程书昀,这孩子这几日被气得够呛,见她拿了糕点过来,脸色才好了些。
待凤陌卿回了自己的厢房,黑云已经压了过来,大雨倾盆而下,打得窗户隐隐作响。
她听着雨水的声音,心里莫名烦闷,走到床边把枕头下放着的纸条拿了出来。
纸条昨夜被她拿在手里,如今微微有些发卷。
她的指尖在墨迹上划过,上面的字一如既往的熟悉。
【车马已至,早日回京】
凤陌卿无意识地牵起一抹笑,心头微微平和了些。
此番来江南并未消耗太久,但她却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去了。
……
连着下了几日的雨,黑压压一片让人心里发慌。
难民营再次换了位置,宋布军忙得这几日都没有歇过。
终于,来自京都的马匹踏入城中的那一刻,黑云微微散开了些。
乘风带着一队人马闯入江南府衙时,州府大人终究是坐不住了。
他拍着板子起身呵斥,脸上厚厚的一层肉都不受控制地抖动了起来:“你是何人!为何直接闯入本府!”
乘风一言未发,跟在他身后的一队人也也冷着脸不说话,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就在这时,一道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
“哦,忘了告诉大人,他们是陛下派来保护本公子的。”
凤陌卿踏入大堂,瞥了乘风一眼,随即又转了个身坐下。
州府大人脸色阴沉:“不知凤小公子这是何意?是我府上有何招待不周全之处吗?!”
凤陌卿歪着脑袋想了想,一本正经道:“挺周全的,就是——你,我看着碍眼的很。”
“你!你什么意思!”
州府大人显然没想到凤陌卿会这般说话,慌乱了一瞬后又气急败坏地要喊人。
可这府衙已经没有他的人了。
他像个跳梁小丑似的叫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凤陌卿这个小纨绔给算计了。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凤陌卿吃了一口糕点,朝走进来的宋布军抬了抬下巴。
州府大人看到宋布军进来之后脸色更黑了些。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好吃好喝养着你!你到好!勾结外人来害你的叔父!”
宋布军满眼失望,半晌才抬起头。
“叔父!您担任江南州府多年,贪污受贿腐败不堪,若非朝中有人,您又怎会逍遥至此!洪灾危害百姓,灾民在难民营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您知道吗!圣上拨下来的银两全数进了您的口袋,您让百姓们怎么活!开渠引水本不需花费多少银子,就是您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才会导致如今的局面!”
洪灾刚爆发时,州府贪图饷银,拦下了数位谋士提出的开渠建议,多次拨款不仅没有让他满足,他更是仗着太傅庇佑存了野心,对灾情置之不理。
直到凤陌卿作为钦差前来,才让他稍微忌惮了些。
但凤陌卿素来以那一副纨绔公子模样示人,没几天州府就放松了警惕。
也就是那几天,凤陌卿让程书昀去和宋布军交涉,她自己则写了信给丰晟,让他多派点帮手过来。
州府明显已经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双手被束在身后,脑门上的汗珠一颗一颗滑下来。
“你!凤陌卿!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没有资格私自对地方官下手!”
凤陌卿看了乘风一眼,示意他把这人的嘴也堵住,然后慢悠悠道:“哦,那又怎么样?只要陛下护着本公子,那就谁也奈何不了我。”
乘风缓缓翻了个白眼,手上一时没用力,竟被这州府挣脱掉,他冲着凤陌卿就扑过去,手心握着的,赫然是一把匕首!
变故发生得快,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凤陌卿堪堪侧身,抬手的瞬间手心处被划伤,但她没有顾虑太多,毫不拖泥带水地把人制服住,然后皱着眉看向乘风:“还愣着干什么!把他压下去!”
乘风的小心脏都要跳了出来,他颤着手把州府绑住,见他还在挣扎便直接把人敲晕,让属下带了下去。
“凤……凤小公子,你的手……”
那匕首锋利得很,凤陌卿的手心被划出了一道伤口,血都流了出来。
程书昀赶忙让人拿了纱布和药膏,小脸都被吓白了。
“公子……你……你,还好吗……”
凤陌卿瞥了他一眼,坐下任由丫鬟来为她处理伤口。
“一个两个大男人就像没见过人受伤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宋布军也不知为何这二人这般担忧,他也命人去拿了药,闻言看了看程书昀和乘风。
程书昀在家娇生惯养长大,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娇公子,没见过这般架势害怕自然情有可原。
可乘风一看便是从小习武之人,伤口之类不可能会吓到他才是。
乘风哪里晓得自己被宋布军看轻了,他现在连去死的心都有了。
若是陛下知道凤小公子在自己面前被人所伤,恐怕他是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