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晨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的第几次意识置换了。
刚开始的时候,几乎每换一个人,他都会很认真的记住对方的名字,身份,甚至邮寄地址。
他还想着等以后自己发达了,可能会回去跟这些身份的新主人聊聊天,也许大家还会成为朋友。
但是现在,从自己逃出园区到现在,似乎才过了半个多月。
早上他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回忆自己昨天是谁,前天又是谁。
他发现自己竟然毫无印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再关心这些人身份证上的名字了。
那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所以今天陈晨是谁,他自己也不清楚。
身体的肚子很饿,说不上多少天没吃饭了。
但陈晨却不想去吃。
暂时饿不死就行了。吃了又能怎么样呢?自己待会还不是会想办法走。
手机不是智能的,只能用来打电话。
周围找了半天,翻出来三十多块的零钱。
陈晨拥有的接近两千多万的电子货币,在这个地方毫无意义。
这具身体全身的骨头就像被拧紧的螺丝,还在被一把看不见的扳手拼命扳一样。
一阵一阵的疼。
大概是因为风湿。
身上的皮肤还各种的痒,一抓一把血,这种痒说实话他已经见识过了。
就是家里的跳蚤。
既然没人处理这具身体的肚子,那自然也没人会关心这个屋子里的跳蚤。
床头柜上有喷雾杀虫剂,但早就用光了。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疾病,陈晨完全不想去关心。
因为仅仅是五十多岁的年龄,就让陈晨对今天没有了任何的期望。
他下意识的想要躺下,继续睡过去。
但是却又睡不着。
皮肤的痒,身体的疼。
还有屋子里的跳蚤在他皮肤上欢呼雀跃的跳动……
他站起身来,打开门去,想换个地方去睡。
但这个家的其他房间……更住不下。
除了他这间卧室,另外就是一间厨房。
农村的那种低矮的,满是油和灰的厨房。
外面还有一个杂物间,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捡回来的破烂,塑料瓶,纸板箱,废旧的钢铁,还有学生们扔的暑假作业。
这些似乎都是这个人曾经珍视的财产,所以这个杂物间还用锁给锁着。
这间屋子一打开,里面的气味更是让人无法忍受,两只老鼠直接就被吓的从门口逃窜出去了。
别说智能手机了,家里连电视机都没有。
走出门去,外面正下着雨,雨下的不小,他回头去屋子里找了半天,一把伞都没有。
家里有一台小的冰箱,下面的冷冻室里,还冻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肉馅。
上面的冷藏室里塞着一些保健品。
厨房的角落里放着一小袋大米,看起来还算干净。但是电饭锅……
电饭锅被糟蹋了。
之前不知道是谁用过了这个电饭锅,没有洗直接扔在了那里,残余的米饭数量不少,现在里面进驻了各种微生物,以及各种以微生物为食的各种小生物。
打开电饭锅锅盖的时候,陈晨几乎以为自己打开了一个小型生态圈。
又认真找了一遍,在床底下他找到了一件雨衣。
他拿着雨衣,看着外面的雨,在房檐下犹豫。
曾经在那个六人间的工厂宿舍时,他以为那里就是地狱。
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就跟天堂一样。
他很想在这里继续驻足,欣赏眼前乡村的初春细雨,但饥饿,疼痛,和皮肤上的瘙痒,让他难以忍受。
他只想离开这里,不顾一切的离开。
披上雨衣,进入雨幕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获得了某种自由。
他沿着陌生的道路,毫无目的的走着。
雨幕中他只能看见稀疏的农村小楼,还有远方一望无际,已经被收割过的大片田地。
说实话,陈晨已经开始怀念自己那个肝癌晚期的身份了。
起码那个时候他招招手,随便拦下一辆车,去医院就能止住疼痛。
而在这里……
前面似乎有一个红十字。
那是村上的卫生所。
他带着希望走过去,惊喜的发现大门是开着的。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坐在门口,对着雨幕抽烟。
“医生!”他离着老远就喊,“有安眠药吗?”
医生对着他摆摆手,没说一句话。
他走上前去,这个时候他注意到对方手里拿着一把裁纸刀,刀上有血,正在往下滴。
再看看白大褂上面,也是喷溅的血迹。
对方笑嘻嘻的看着陈晨,陈晨只觉得全身仿佛没穿雨衣,被雨水完全浸泡湿透了。
“老大爷,刚才你问我什么?要什么药?”
对方把裁纸刀的刀口收起来又推出来,发出格拉拉的声音。
陈晨勉强笑了一下:“大家都是换过来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一边说着话,陈晨一边小心翼翼的退后,试图退回到雨幕中。
但对方完全没有在意这雨,径直就走了过来:“你也说了,大家都是换过来的,兄弟,你要是不是换过来的,只是个老头,我放了也就放了,可你既然是换过来的,那我们就要说道说道了。”
对方直接扑了过来,两只手一用力,就把他两只手往身后一扭,很熟练的按住了。然后就一只手推着他的后背,把他推进了卫生所。
陈晨注意到,原来的医生,已经躺在了在所里的一张病床上,鲜红色的血流了一地,他甚至还没有咽气,一只手捂着脖子的伤口,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陈晨看。
陈晨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生命原来真的这么脆弱。
他曾经以为有了钱,就能拥有一切。
更不用说有了钱还能每天都穿越。
拿到钱后面的那几天,虽然每次遇到的人选都很糟糕,但他内心深处始终都相信,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自己只要熬过去,一天一天熬过去,迟早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
到时候他会舒舒服服的,过完自己的下半生。
但是现在,似乎一切都已经到了尽头。
“想不想发财。”陈晨说,他现在已经不奢望再多活一天。只求能多拖延一会是一会。
“当然想,说说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