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是轻松愉快的。
俞佩巳也没有再生气,于长清也没有再提——人家要真是气运之女,他有必要非插进去么?
“当时我听竹坡提了一嘴玄道大会,这个你知道吗?”于长清闲极问道。
俞佩巳点了点头道:“有所耳闻,我此行原本是打算去见识见识的。”
于长清抓住了奇怪的点:“原本?”
“道长现在这么关心我了吗?”俞佩巳笑道。
“这一行我打算和你一起上路,问问目的而已。”
俞佩巳幽幽看他:“道长不是说自己脚程快么?”
于长清严重怀疑这女人把他说过的话都记下来了,以便于阴阳怪气他,这不重要,他也不在乎。
关键是话题越扯越远了,他干脆叫了停:“咱们还是说说玄道大会的事儿吧。”
俞佩巳说,于长清就在一旁静静听,不催促也不插嘴。
一番介绍之后,于长清便有了些了解。
楚王用重宝为奖品,请动了一些修真门派参与这次玄道大会。
所谓玄道大会,大概也就和于长清前世看过小说里面的武道大会差不多。
玄道大会也是以武斗为主,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样出结果彼此都能服气,规则也相当简单粗暴,优胜者从高往低皆有奖励。
认真听完一切后,于长清忍不住吐槽:“楚王自认为能压下一众修士?真要遇到个不讲理的,直接杀人夺宝,谁又能拦得住?他未免也太小看修士了。”
俞佩巳看着他:“道长问这些,是想要参加么?”
“我对和别人比来比去的事,没什么兴趣。”于长清摇头,“只是回去的路上忽然想起来了,随口问问。你呢?你说你原本想见识见识,这是不打算去了?”
“因为提前遇见了道长,已经见识过了仙人的风采,去不去,已经无所谓了。”
于长清失笑:“我可不是仙人,仙人那种存在,虚无缥缈,也是大多数修士的毕生追求。”
“道长这意思是不追求成仙?”
于长清想了想:“倒也不是,如果能按照我的道修炼成仙,这样自然是最好的;
但如果修仙修着修着,会让我变的无欲无求,心中只追求长生、成仙的执念,如此,这仙,不修也罢。”
俞佩巳定定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忽然笑着说:“我看道长就挺无欲无求的,没想到也有所欲求。”
“那是当然。”
……
太阳在沉默中悄然西斜。
等到了虞镇外,时候已经接近黄昏。
于长清莫名的就想到自己刚到虞镇那天,时间可能比这会儿要晚一些。
在这个镇子里,他认识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小朋友。
然后又经历了一些事情,当然那些也只能算是旅途中增加阅历的见闻,最重要的是,他结识了一个相处还算愉快的朋友。就这样走在路上,仅仅闲聊,哪怕是不说话,也会让心情无比舒畅。
“于道长!”
虞安远在他们出发时的地方不知道等了多久,总之,一见到他们,虞安远就立马迎了上来。
他问候了一声,又往于长清他们身后张望了一眼,没发现竹坡的身影,便有些磕巴问道:“竹…竹坡仙长呢?”
“他没死,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于长清道,“僵尸已经被除去了,但村子暂时还没法住人,过个把月之后,再让村民们搬回去吧。”
“呼…”
虞安远松了一口气,随后他弯腰连连鞠躬:“多谢道长,多谢道长了!”
于长清沉默了一会儿:“是我斩杀了僵尸。”
虞安远明显愣了一下。
“无量寿福,贫道于长清,记好了。”于长清眯了眯眼,一字一句留下名讳后甩袖走了。
俞佩巳看着于长清远去的背影,细细思索一阵后,对虞安远说道:“请为于道长岁岁祈福,牢记他的恩德,莫要懈怠。”
说完之后,她默默跟上于长清的脚步。
小小挠了挠头也跟了上去了。
“…”虞安远僵在原地,那位俞姑娘刚才明明用了敬语,却让他有一种难以违抗的感觉。
……
于长清满腹牢骚回到了临时安置他的小院,一屁股坐倒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仰头望天。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相当复杂的人,既可以说出“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漂亮话并履行它,也会做出他明明不喜欢的“挟恩索报”之事。
总之,他原本还挺好的心情,现在糟透了。
甚至默念过几遍清心咒后,于长清依然觉得心绪难平。
直到院子外传来了敲门声。
于长清没有应。
吱——门被打开又被“啪”的一声合上。
“不告而入,道长莫怪,”俞佩巳进来后略一施礼,然后坐倒在于长清的对面,“道长看起来很不高兴。”
于长清听到是俞佩巳的声音,才睁开眼睛,他无奈一笑:“俞姑娘,我是不是很矫情?我身为正派道士,本应该把斩妖除魔当成份内之事。之前我也曾说过‘做事凭心’、‘不为追求回报而做善事’、‘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样的话,到了刚才却忽然又气不过挟恩索报。”
“不矫情。”俞佩巳既答。
于长清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都有些安定下来了。
俞佩巳抿了抿唇,笑道:“你刚才也说,你说过‘做事凭心’,如果你刚才对虞镇长说的话是出于本心,那便没错,也算不上矫情。”
于长清把他说过的那四个字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脑中泥丸宫忽地跳动一下。
而后,如水到渠成般,他感觉到周围的灵气不受控制的钻入他的体内,而后汇聚在丹田,又游走于周身经脉、关窍。
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让于长清感到妙不可言。
琴心三叠道初成,这一刻,他踏入了琴心境。
俞佩巳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于长清突破,她不懂修行,但也知道,他所表达出来的感觉和刚才完全不同了。
其实于长清只是明白了自己的心,之前对虞安远说出的话,正是他想说的,这就是他的心,做事凭心,这就是他的道。
俞佩巳见他从顿悟中恢复正常,便问道:“感觉道长想通了,所以气消了吗?”
“不,完全没消气。”于长清笑道,“谢谢。”
“也许我应该明天早上再过来,”俞佩巳跟着笑,“矫情。”
于长清读懂了,她上句意思是‘我也没消气’,下句意思是‘我都没说谢谢,你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