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辰辞居高临下地道:“皇后舒氏,听仔细了。”
话落,他面无表情地摆摆手,随后便有刺耳奸细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是服侍玄辞帝的张公公,“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舒王舒军、舒王世子舒栢欺君罔上通敌叛国,礼部尚书舒征、大理寺卿舒林贪污受贿,当满门抄斩,以儆天下,亦念皇后舒氏贤良淑德,掌管后宫诸事有功,特赐鸩酒以兹嘉赏,钦此!”
与此同时,身穿宫廷特制铠甲的禁卫军齐整划一地守卫在王府各个位置。
舒桐颤抖地手死死握着裙摆,不禁轻讽一笑。
呵,这算哪门子理由。
天下百姓皆知,舒家历代效忠,清正廉洁,绝无可能行通敌叛国、贪污腐败之事。
这大概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吧。
可她毕竟是皇后,是他蓝辰辞的妻,是陪他一起登上皇位的结发妻子啊。
他怎么能这么狠心,灭她全家。
她的家一瞬之间没了!
全没了啊!
泪珠悄然落下,她撑着手站起身,踉跄着走向蓝辰辞,语气平静,可她紧篡衣角的手却显出内心的不平,“蓝辰辞,给我一个理由,满门抄斩的理由。”
“舒氏莫不是耳聋了,圣旨上写的可是清清楚楚。”
舒桐眼眶泛红,“圣旨上的那些话,我一句也不信!”顿了顿,又想说些什么,可一看到缓缓走向蓝辰辞的苏柔,喉咙如梗了似的发不出声。
苏柔迎面走来,穿一身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外披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头上金钗珠宝,贵气端庄,面色温和娇柔,高雅极致。
蓝辰辞一看到女子,神色立刻变得温和至极,大步走向女子,将她牵入怀里,“柔柔,你怎么来了,这里血腥,对你身体不好。”
舒桐愣了片刻,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自嘲一声:“呵,好一个满门抄斩,原来是为了苏柔。”
如今舒家深得民心,又手握兵权,权日中天,舒家不除,对皇家,对以及支持玄辞帝的苏家,终究是祸害。
还有蓝辰辞他爱的女人苏柔想成为皇后,舒家不除,她不死,苏柔怎能顺理成章地母仪天下?
可笑啊可笑,她贵为王府嫡女,本是高傲娇纵,仗万人之宠,却在十四岁那年放下清高,收起娇纵的性子,装作温柔贤惠,百般讨好,只为博他欢喜。
后来在芳华之年时,他与她共结连理,成了他的皇后。
到头来不过是华胥一梦,梦醒后却只剩欺骗与她家人的血。
舒桐闭眼,心彻底凉透。
那么一瞬间,她忽然发现,以前她一直觉得奇怪的事都能解释清楚了。
世人皆说皇上只待她好,一生一世一双人,要为她废后宫,可不知她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
她是被加上那些话的替代品,而苏柔则是真正享受之人。
共结连理三年,没人知道她与他从没圆房过,从没。
她曾厚着皮主动过,她被他骗,“小桐,这事不急,皇嗣也不急,你不必这样,如今朕虽贵为皇帝,朝政却不稳,若你怀了朕的孩子,朕会整日提心吊胆的。”
有时半夜里他总会出去,她被他骗,“政务繁忙。”
她被他骗了三年,今朝破,是他亲口说的。
她喜欢了他五年,代价是,她舒家人的性命。
这时,蓝辰辞突然淡淡来了句:“既是将死之人,便告诉你吧,叶家一天前被灭了。”
话落,又摆了摆手,示意张公公催促舒桐喝鸩酒。
此话如轰炸声,似是炸开了舒桐的脑浆,舒桐猛地睁眼,瞳孔放大。
叶家是舒桐母亲的家,叶家虽没有封爵,但到底是书香世家,家中自然有人在朝为官,在百姓中也很有声望。
她苦笑,临死前,她身上竟背负着舒叶两家人的性命,若不是她十六岁时以命要挟爹娘让她嫁给蓝辰辞,或许结果不会这般。
收到示意,张公公拔高了那尖细的嗓音喊道:“皇后娘娘,接旨上路吧。”
说着,那端着鸩酒的侍卫走向舒桐。
舒桐撇过一眼,面上无甚畏惧,可攒紧的拳头显出她的不甘心。
但也只能抿嘴苦笑,她悔恨地看了眼蓝辰辞和苏柔,含泪接过酒杯一饮而下。
抱歉了,爹,娘……还有这些无辜的人。
今生我舒桐任性妄为,不德不孝,含恨而死。
若有来世,我必力缆狂澜,不让一切重蹈覆辙!
——
锦绣绢罗床帐内,女子嘴里呢喃不停,眉头紧蹙,很深的梦魇。
“呼——呼——”舒桐猛地睁眼,腾得坐了起来,大口呼着气,茫然地望着周围。
只见自己身上盖着丁香色的鸾被,床周围围着玉色的锦绣绢罗床帐。
透过纱层,往外看,依稀可见床旁边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柜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柜上摆着檀香壶,时不时飘来紫檀香味,清新凝神。
床的斜对面是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甚是绚丽夺目。
梳妆台的两边的墙上分别挂着两幅刺绣丝帛,一幅为盛开的白玉兰花,点点清丽;一幅为《海棠蛱蝶图》,素雅野趣。
舒桐收回目光,看到这一切真实的景,长长地呼了口气,还好……还在……这不是梦。
是的,这不是梦,老天开眼,给了她来世。
就在五日前,原本含恨而死的她重回到了15岁之初,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的家人们还不知自己心系蓝辰辞。
她舒坦了一口气,后来正是因为舒家和叶家知道了此事,便逼迫她断了念想,可她那时不懂事,依着固执娇纵的性子,不肯听。
偏又有苏柔在此离间,她和家人的关系差到极点。
到了16岁的时候她开始变本加厉,以死相逼要嫁给蓝辰辞,她的家人们心疼她,拗不过她,最终结果就是历代不进入夺嫡之争的舒叶两家进入夺嫡之争,帮助三皇子蓝辰辞,本就门楣不如从前耀眼的舒叶两家又因此徒增了危险。
而且更重要的是,舒家此时也未败落。
上一世,就在这一年的年末,舒家被苏柔的父亲苏左相暗中陷害,虽非大事,舒家自然能摆的平,但如今的王府已大不如从前的盛势,又加上当今圣上玄陵帝有意打压舒家在朝中的地位,自此舒家大伤元气,舒桐的爹爹和大伯甚至被罢了官。
既然重来一回,她定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不让前世的一切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