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吃五谷杂粮，不可能不生病，特别是像黄宗骆这样身体各项机能日渐衰退的七十多岁的老人。九八年上半年，身体一向不错的黄宗骆小病了好几场，到了年中，突然又生了一场病，而且都病到了要去住院的地步。

已经进组拍电影《红娘》的元翘翘收到他生病住院的消息，急忙和导演请了假，不敢有丝毫耽误飞回帝都，下了飞机之后，直奔医院而来。

……

站在黄宗骆的病床旁，听到医生叮嘱他好好休养，避免劳心劳力和要少费心耗神之类的话时，元翘翘觉得他生病和她有关。

因为虽然她跟几位老艺术家学习表演，但黄宗骆是主力。

黄宗骆教她时，并不像其他人教她的时候，随心所欲，想到哪就教到哪，而是像正规学校的老师教课一般，不仅制定出循序渐进的进度表，还根据她的进度提前备课，并且不像其他前辈那样，断断续续的，时来时不来。

除此之外，他还帮她联系剧组，为她的演艺事业操心；忙前忙后帮她在圈里拓展人脉关系；……可谓是费心费力。

尽管这种好几位老艺术家指点，好几位教她一个人的有针对性教学要比去学校学习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但元翘翘还是迅速作出决定：“黄爷爷，听说中戏和北电有开教表演的进修班，每年的三月份和九月份开学。我想今年下半年九月份的报个班学习一下。”

病床半摇起，靠着抱枕半坐的黄宗骆闻言一怔，满心疑惑，“怎么突然起了这么一个念头？你不打算考中戏或北电了吗？”若是准备报考中戏或北电的正规本科班，又何必去念进修班？

元翘翘笑了一下，说：“当然要考。我去上进修班，不代表我就不参加中戏或北电的招生考试了。这两者并没有必要的联系，不过到时，我能不能考得上就两说了。”毕竟，这个时期的表演学校招生，可不单单看脸，没有真材实料是不行的。

听了她后一句这么没志气的话，黄宗骆正想数落她两句，被她抢在前面，“我和任中戏校长的徐爷爷打听了一下他们学校表演系每年的招生情况。

招的人并不多，有几年甚至不满二十人就开班。巩瑮那么厉害的一个演员，当初可是连着考了三次，最后经过特批才去的中戏。

北电的情况我虽然没去打听，但估计和中戏差不多。

我不是妄自菲薄，只是觉得就算自己不错，但国家这么大，比我优秀的不知道有多少，所以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明年就一定能考上。”

她说这话，并不是谦虚，也不是小觑自己，而是越学越觉得自己没底。刚穿来时，她觉得自己很不错，但随着对表演的认识越来越深，越来越觉得自己浅薄。

原本还以为能靠着脸入学，但范兵兵报考北电失败的经历，告诉她，靠脸也不保险。

黄宗骆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有道理。

艺考不像理科考试，有固定不变的标准答案，只要答对了就得分，是由艺考老师来选择的，主动能动性比较大。你看着好的，别人未必觉得好。因此，尽管黄宗骆觉得她各方面都很好，也不敢和元翘翘打包票，说她一定能够考上中戏或北电，这其中的变量太多了。

不过他还是不赞同，“既然这样，报一个由中戏或北电的老师开设的专门针对艺考的辅导班就是了，上什么进修班呀？”

“辅导班教的没进修班的多。”元翘翘小小的抱怨了一句。“我打听了一下辅导班的价钱，按课时收费，不仅价格贵，而且还不是一对一教学，还不如报进修班呢，不仅不比它差，而且还能省点学费。”

人老成精，在元翘翘刚开始提出上进修班的时候，黄宗骆可能没想明白原因，但看到她这么坚持，稍微多想一下，就明白了。本来他想和她说，让她别多想，他生病和她无关，但话到了嘴边，最终没说出口。

因为这只是他的猜测，哪怕八、九不离十就是这样，元翘翘既然没说出来，他要是开口解释，怕她会多想，以为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就糟了。

再者，经过一年多的相处，对元翘翘是什么样的性子，他了解个七七八八，所以，这事他纵使解释了，也没用，估计她该怎么想，还是会怎么想，不会因为她的解释就改变想法，做出的决定不会改变。

最后一点是因为连着病了好几场，特别是这次住院之后，他确实真实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年老体衰，精力不济，哪怕病好之后出院，估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教导元翘翘了。

教她表演的那个小团体，是以他为中心存在的，其他人今天他不来，明天他不来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旦他这个中心不在了，估计这个小团体没几天就散伙了。这样的话倒不如让她去学校学习，至少在学校，基本的教学任务还是能保证的。

“行吧。”黄宗骆轻点了下头，“三人行，必有我师，你去学校见识见识其他人的表演，和同辈们多交流交流，一起学习一下也好。

回头我帮你打听一下今年中戏和北电进修班的开班情况，比较一下，然后你挑一个去上。”

“不用黄爷爷你费心去打听了，我想好了，就去中戏。”元翘翘非常干脆的说，“两个学校的师资水准虽然各有侧重，但总的来说不相上下。况且，它们办进修班也不是第一年了，水平都差不多，没什么好挑拣的。我没打算住校，中戏离家比北电近，就选这个近的好了。”

其实她不去北电的理由不仅仅是因为中戏离家近。北电虽然离得远了一点，但也有车直达，没什么不方便的。

她不去北电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当初戚导筹拍电影《花季雨季》时，原本已经选中她饰演刘夏，但后来，戚导又从北电另外挑了一名女孩代替她。

剧组换角是圈中常见的事，王导通知她的时候，只是说角色被换，并没有和她说被换的理由。

她一开始虽然有些郁闷，但并没有在意，后来，她听到一则消息，据说戚导换下她的理由是因为他和北电的人闲聊，说起他电影里用的演员时，北电的人听到主演，李辰、章超和元翘翘，都是电视剧《十七岁不哭》里的演员，调侃这部电影拍出来，观众会以为是《十七岁不哭》的电影版。

戚导不想让人有这样的误解，因为李辰是吕俪萍推荐的，不好换；他很喜欢章超，觉得他特别适合电影里的那个角色；这样一来，两个男演员不换，就只能把她给换了。

元翘翘不知道关于她被换的这个理由是真还是假，如果是假的，倒也罢了；但如果是真的，她觉得实在是太荒谬了。

若是被有背景或者带资进组之类的潜规则换角也就罢了，偏偏因为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狗屁倒灶的理由，实在让她无法心服。

要知道，看电视的和看电影的，虽然有重合，但基本上是两批人，怎么会误会？更何况，刘夏和林林完全是两个不同的角色，她的演技虽然不是很精湛，但还没有差到演出来的角色会让人觉得是同一个人的地步好不好？

她没告诉黄宗骆有这一原因，是觉得有些说不出口。毕竟，事情都过了这么久，她还一直耿耿于怀，不免让人觉得她心胸不够开阔；况且就算北电的人说了那样一句话，最终决定更换角色的是导演；再者，说话的是人，和北电无关，她却因为这么一个未证实真假的消息迁怒到北电这所学校上，实在是可笑。

道理元翘翘都明白，如果没听到这则消息，角色被换也就被换了，虽然有些失落，但不会像现在这样，感觉像吞了个苍蝇似的，莫名觉得膈应得慌。

哪怕她知道从头到尾都不干北电的事，可心里就是觉得不舒服。若没有中戏这个选择也就罢了，既然有，那她当然要把北电排除在外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回头她报考的学校首选应该也是中戏。

黄宗骆不知道她不去北电，去中戏，还和当初电影《花季雨季》换角有那么一点关联。在他那，这事早已经掀篇了。

听了她的话，他一想，也是，中戏和北电虽然一直在较劲，但凭心而论，这两所学校还真分不出高低来，端看个人喜好罢了。

他无可无不可的点了一下头，“那行，那就去中戏吧。”看着她，问，“嗯，要不要回头我和你徐爷爷说一声？”

“不用，不用，这点事我自己就能办。”元翘翘赶紧摇头拒绝，开玩笑，不过上一个进修班，哪里就到了需要惊动中戏校长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