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谭月和岑云初问清楚状况后,岑云初便想和那婆子交涉,那赖婆子却守着主子的尸体对他们不依不饶地痛骂:
“你家姑娘蛇蝎心肠,杀了人还想推脱干净,我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替我们夫人讨回公道!”
她这帮姿态多也是做给自家丫鬟们看的,二夫人无辜身亡,若她无动于衷,回去肯定要被老夫人和袁氏娘家埋怨办事不力,到时候打发到庄子去,什么前程都没了。
很快山下来了一小队差役,为首的是一位着青衫的年轻大人,他正和水寒寺的空见方丈说着话。
阮绵隔着众人望过去,看到那位年轻的大人长着一张清癯俊秀的脸孔,剑眉入鬓,凤眼生威,容仪如玉,明净柔和。
女眷们一时都有些看呆了。
哪里来的俊俏大人,怎么从没听说过?
“时大人来了,大家让一让。”小和尚大声道,让前排看热闹的女眷们让出路来。
时鸣皱着眉看了地上的女尸一眼,从容不迫道:“仵作先验尸,无常、无非,你们把在场的所有人一一登记姓名、来历,我要一个个问话。无觉,你带人四处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赖婆子本来要上来告阮绵,一听仵作要来验尸,立即跳起来拦住他,嘴里大声嚷着:“大人,我家二夫人生来尊贵,怎么可以让一个男人验身体?”
时鸣一双凤眼冷冷看了她一眼:“怎么?她是公主不成,还不能验了?”
赖婆子扑在主子身上,哭天抢地地撒泼:“大人要是验了,我们二夫人就是在地府也会不瞑目的,你不如杀了婆子我,我好下地府陪我二夫人去!”
笑话,要是验尸了,这二夫人的名声没了,柯家的名声也没了。
时鸣看了一眼顿在原地的仵作,低声训斥:“还在那里做什么?”
很快来了两个差役把赖婆子带走,还在现场拉起了一块布帘,挡住了里面验尸的情况,也算是给了死者体面。
赖婆子在旁边又闹又喊,无常看不下去,塞了一块手帕进她嘴里,耳边总算清静了。
约莫一盏茶后,仵作才擦干净手出来,冷静地陈述道:“这位夫人身上的致命伤口,在后脑勺。脖子上有被掐住的痕迹,身上只有擦伤,没有出血。
想来这位夫人是被掐住脖子,挣扎下往后倒,头部用力栽在地上,刚好被一块尖锐的石头刺中,这才当场死去。”
时鸣点头,“问问她家里的丫鬟,是哪家的女眷,派人通知她的家人过来。”
赖婆子挣扎开来,抓下口中帕子,大喊道:“大人,我知道凶手,就是前面那个穿着黄色衣服的小贱人!”
她手指着阮绵。
时鸣的目光随之望过去。
阮绵感受到他的视线,也无所畏惧地望过去。
“事情还没查清楚,你不要信口雌黄,影响大人的判断!”
无常看着这个很能折腾的老太婆,又把她架了回来。
岑谭月上前为阮绵说话:“大人,我妹妹心性单纯,又最是胆小,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杀人?”
赖婆子反驳:“她是最后一个见到二夫人的人,怎么不是她!”
仵作又道:“这位夫人脖子上的抓痕和力道,看起来不是女子所为,而是男子。”
在场的女眷一听,顿时脸色都变了,不是说水寒山顶禁止外男进入吗?
无非把打理温泉的两个婆子带上来,那两个婆子忍受着众位女眷愤怒的目光,委屈道:“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山顶上确实没有外男出现过啊!”
阮绵突然站出来,毫不迟疑地把袖子中的一条男子腰带拿出来,呈给时鸣道:“大人,这是我在草丛中捡到的,当时想着去质问这两个婆子,却因为发现了这位夫人而耽搁了。”
时鸣看着阮绵,云雾缭绕中,她脸色白腻,光润晶莹,秀美绝伦,宛若最珍贵的兰花,气质脱俗。
时鸣怔了怔,回过神来,上前从她的手中拿起腰带一看,不过是一条普通的男子腰带,看来不是什么富贵之物。
阮绵只觉得和时鸣碰触过的掌心微热,垂眸立在旁边。
“两位何不解释一下这条腰带?”时鸣质问那两个婆子道。
其中姓胡的婆子马上反应过来:“大人冤枉,一条腰带证明不了什么,若是这位姑娘带进来的……”
翠浓啐了她一口:“胡说八道,也不怕烂了嘴,我家姑娘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有这东西!”
时鸣指着手中腰带道:“想要找出腰带的主人,搜一下不就知道了,无常,你再仔细搜,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趁着无常带人搜寻的空当,时鸣又仔细盘问了两位婆子的来历。
其中一位婆子姓胡,在山下原本是种田为生,因为男人死得早,她一人带着儿子讨生活不易,时常来水寒寺乞讨,方丈见她可怜,恰巧山顶的温泉缺人,便推荐她上来打理温泉。
另一位婆子姓刘,家里也是种田的,但是她的男人好吃懒做,为了多帮补家用,便时常把自己种的果子担到山上来卖,久而久之,也和方丈熟识了,因而也被推荐来打理山顶温泉。
空见方丈表情悲天悯人,慢慢道:“阿弥陀佛,这两位施主都是可怜人,这山顶之事,都是红尘之事,我们寺庙都是出家之人,不方便插手,才交由她们来做,没想到居然闹出人命来。”
时鸣又问空见:“最先提议开放山顶温泉的人是谁呢?”
空见回答:“是我的师弟无嗔。”
“把他叫过来。”
很快就有一位圆脸和尚从外面进来,他对着时鸣恭敬道:“阿弥陀佛,大人找我?”
时鸣看他脸色平静,对山顶之事一点也没有惊讶和好奇,便问:“无嗔,你和这两个婆子平常有往来吗?”
无嗔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两个婆子,眼睛闪烁不定,又恢复平静道:“我是个出家人,这俗事自然是不碰手的。”
时鸣打量他,见他身上穿的海青料子比其他和尚的要好很多,手上戴的佛珠甚至比起空见方丈的要更加有光泽,看起来价值不菲。
“既然如此,你为何穿戴比其他和尚更加好呢?”
无嗔面对时鸣的询问,有些愣住,半晌才回话:“我在山下帮一些施主做法事,那些施主赠送我一些便服……”
“是哪些人家赠送呢?”时鸣步步紧逼。
无嗔一时答不上,可是他毕竟心思缜密,很快又答道:“我平日里忙着诵经,已经记不大清了。”
时鸣又问空见:“水寒寺帮人做法事,一定会登记在册吧?”
空见点头:“都有登记。”
“既然如此,便劳烦方丈把册子取出来对一对,也好让无嗔回忆下,到底是何人赠送的东西。”
无嗔脸色一白,似乎有所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