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请息怒,这是我们家的贴身婢子,因与我分离,一时心急便失了礼,世子容我与她说几句话,便可安静如初不再吵闹。”
林微然挡在了小红拍打窗口的前方位置,尽管不一定能护住小红,但多少对他有些干扰。
她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戴着面具的杜宇钦,生怕他一怒之下小红便命丧黄泉。
有些事连她大夫都无能为力的,她能保住治好罕见的疾病,但保不了一个人永久不死,她能保住情急之下受的伤中的毒,但保不了一个人可以起死回生。
同时林微然用拇指扳开了她用珍珠粉调制的安神散,随着香气扩散,多少镇静了杜宇钦不安的心情。
杜宇钦太久没跟外界联系了,林微然虽不是个心理医生,但肯定晓得他病的肯定不止外伤。
戴着面具的郎君没有动手,还能听得见小红在外边嚷嚷的声音。
林微然泪水模糊了双眼。
杜宇钦武功多高强她听闻过,他出剑速度有多快她也领略到,若他想,小红肯定活不过她说完那番话的时段。
那她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温柔便少了大半,她肯定怕,很怕。
戴着面具的郎君察觉得出林微然的变化,方才不安的心又宁神了几分。
她哭,应该是怕外边的人会化为一摊红。
他向来喜欢有情有义之人,喜欢这样的性情中人。
林微然不假思索的动作,多少会让他想起自己曾经挡在凌仁帝面前怒吼过“践我之躯踩我之尸,绝不可伤陛下一分一毫”、“保护陛下!”等语,那段作为一个七岁儿郎随着父亲浴血奋战的日子。
可后来…
杜宇钦思绪千千万万,很快又克制如初,视觉回到眼前的这个女子身上。
“嗯。”
戴着面具的少年郎鼻音重了几分,随着声音响应,门也一起打开了。
林微然立即跪了下去,道了几声“多谢世子”,便迅速出去了。
她擦干了眼泪,一出来就看见了哭成泪人的小红,小红泪水“啪嗒啪嗒”落在地上,似乎是天下起了一场大雨。
林微然本来想出来打她一巴掌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婢子,可一出来见到小红这个模样,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出口。
“姑娘!!”
小红大喊了一声,急忙跑过来抱住了林微然。
“姑娘您有没有受伤?…”
“您有没有被伤到了?…”
“您还活着吗?您真的还活着吗…”
小红语无伦次,又是哭又是笑,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泣多而喜。
“小红,我没事的,”林微然声音柔和,“世子愿意相信我,我没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小红重复说了几番话,手紧紧抓住林微然的双肩,头像个鸵鸟埋在沙地一样很低很低。
泪水顺着俯瞰的脸颊流下。
她也是被传言给吓着了,因此看见姑娘一个人进了屋子便表现得这样一惊一乍的。
林微然安慰了她几句话,便让她在外边安静呆着,自己又进去了。
小红依旧不能走进去,在林微然进去之后房门便关住了。
“世子,”林微然向杜宇钦行了一个礼。
林微然其实也很好奇,传言他不见外人敏感多疑,为什么只是听了她说可以治好他的脸颊,便愿意这样一塌糊涂地相信她这个陌生人。
下一瞬。
“你带的是什么?”杜宇钦问道。
林微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那个装着酸菜鱼的食盒,便打开了它。
一阵酸辣鲜香味道扑鼻而来。
香。
林微然先是将鱼骨取下,以她吃货的刀功一片又一片地刮好了鱼肉,再把鱼肉油炸过一遍,加入精心熬制的酸菜汤,最后淋油撒了芝麻才收锅。
出发前弄了许久才做好了这道酸菜鱼。
汤白,鲜香。
虽然说路途出了点状况,这菜到了冯翊侯府差不多凉了,但她肯定的是,只要是第一次接触这道菜的人,都会被它所吸引。
“这是我们前来为世子做的一道鱼汤,若世子不嫌弃,可否一试?”
林微然虚心问道。
“嗯。”
原来是被这个香味吸引住了。
看来是她自己想多了,毕竟又不是言情小说的男主角可以无条件第一眼就对她自己死心塌地地信任。
就算是,她也不是女主角,顶多算个女配,女主哪有活得像她这样憋屈。
听到了肯定的回答,林微然想拿起银针为杜宇钦排除疑虑,但尴尬的是她头顶上根本就没有银簪,动作迟缓了一阵,才将酸菜鱼端在杜宇钦的面前。
杜宇钦拿起他的银针试了试,并没有变黑,才喝了一口汤。
林微然看见他有所准备,更觉得脸红,又突然庆幸自己没有银针,不然试过之后人家再试,也是挺令人尴尬的。
杜宇钦喝完一口之后,他嘴巴抿了抿,将这样的酸辣可口的味道在唇边回味了一阵,才继续喝下第二口、第三口,很快便将整个鱼汤都吃光喝光。
他从小吃过很多山珍海味,也吃过很多御膳房做出的人间美味,但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口感奇特的味道,即使是道早已冷了的菜肴。
他不喜酸,可这又酸又辣的味道,可以开拓他的味蕾刺激他的胃口,让他对这种味道着了迷。
待杜宇钦吃完之后,林微然拿起她早已准备的药膏,将餐具收拾了干净,再递了药膏给杜宇钦。
一块小小的药膏,集了她们清芷居差不多一年辛苦下来存下的银钱。
“若是世子愿意,可以将它试一试。”林微然诚诚恳恳地说道。
她还能说什么,药膏又不能用银针试出来,要是真的有问题杜宇钦也难以辨别,如果真的要鉴别只能让大夫来,可她本就是大夫,若是真的居心叵测,也能让平常大夫查不出来。
只能堵杜宇钦信或不信她。
杜宇钦接了这块药膏许久,盯着它,又盯着林微然,也许是因为那道鱼汤让他对她产生一点点的信任,便取了个晨珠大小的药膏,涂抹在他受伤的左手边。
如果他的左手会废,他的右手也能让林微然就地暴毙。
但等来的不是动弹不得的左手,而是一种山泉般清爽的感觉融化了他的左手。
因为被火烧过,留下的疤痕常年燥热奇痒,但这药膏犹如山上冰雪一般让他皮肤上的疤痕头一回镇静下来。
挺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