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我不认路,你指个路啊!”乐伊回头晃了下脑袋,笑出一嘴白牙。
赵羽飞是为了救她才会受伤才会无法继续开路,那这个职责,乐伊理所应当接过来,扛起来!
“小心看路!”于叔面上严肃的提醒,可是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幸好,还有个乐伊。
万幸!!!
“我,我来走!”赵羽飞还要挣扎向前,却被于叔拽住了:“你先顾好你自己吧!趴窝了可没人来拽你!”
乐伊顶在了最前面才意识到开道的活到底有多难!
暴雨倾盆砸在脸上,没有半点遮掩的雨点打到脸上都发痛,风刮得眼皮都睁不开,可还是要违背生理本能得用力瞪大眼睛看着脚下!
脚下湿滑,每一步都像是走在钢丝上,一个不留神就会摔跤!
可偏偏,这钢丝上还布满了石子、树根,平时习以为常的物体现在成了最大的阻碍,这要是摔上一跤,鼻青脸肿都是青的!断上几根骨头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仅要走稳,还要走的快!
天黑之前必须把村民带到紧急安置点,而且赵羽飞的伤势也经不起拖延!
也是万幸,二十里路程,最难走的山路已经走了一半,后面上了县道甚至有有救灾的大卡车来来往往,虽然都有任务在身不能停留,却让他们燃起希望!
终点就在前方!
有了希望,艰难可以忍受,路程仿佛缩短,他们终于赶到县城外的土地庙。
土地庙以前只有一个庙祝打理,现在人来人往,还不停得有受灾的村民汇聚过来,他们被分到三间简陋的瓦房歇脚,供桌上的不知名神仙被搬出去淋雨,空出来的地方给他们落脚。
庙祝给他们送了热水、干粮和药品,还能动的村民去附近捡来了柴枝稻草,没有锅灶,搬两块砖头垒上,废了大力气搬出来的锅碗瓢盆全派上了大用场,从井里挑水,接雨水,热水就这么烧起来了。
他们把被泥石流砸死还一路扛过来的牲畜下锅吃肉,这个时候也分不了谁是谁家的,他们都失去了自己的家,现在他们就是一家人。
刚刚遭遇灾难的村民能动的都忙碌起来,意外得居然挺有生机,生命的顽强得让人惊叹。
乐伊语言不通,也不会干村里的活儿,更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就帮着照顾伤员。伤员大多老弱病残,但都是摔伤或者被树枝擦碰,都不用乐伊上手,都能自己解决。
可赵羽飞伤口感染,化脓,发烧,勉强支撑走到县城已经是奇迹,现在心口绷着的气一松顿时一脑袋栽下去,烧得浑身通红像只烤乳猪。
衣服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珍贵的资源,于叔舍不得把衣服剪了,又因为衣服弹性不好没法儿扒拉开看伤口,于叔干脆把他衣服扒拉下来。
赵羽飞身形高大,但是没有经过专门的肌肉训练,身材没什么看头——连腹肌都没有!
乐伊没什么兴趣,可被于叔抓了壮丁。
她最闲,别的老小都能自己照顾自己,就赵羽飞要人照顾,不抓她抓谁?
退烧药也灌下去了,伤口用专门讨来的双氧水浇了两遍。
乐伊知道破伤风杆菌是厌氧菌,早期用双氧水洗过,双氧水在伤口里分解出氧气可以抑制破伤风杆菌之类的厌氧菌生长,能保命。
双氧水洗伤口刺激性比酒精还大,赵羽飞一个目测一米八多的老爷们病得眼皮都睁不开了还是被浇得嗷嗷叫,比杀猪还惨烈,看的别的伤员一看到乐伊过来就跑,半点不敢让她沾手。
乐伊用实力让自己清闲,可赵羽飞的高烧不见退,乐伊心里着急,身边又没有专业的医生可以咨询,越发焦躁。
这么深的伤口是要打破伤风针的吧?没看到药,想问于叔,可就连于叔也不见了!
“库库库库……”屋外传来很独特的声音,就像乐伊在博物馆里听到的燃油机发动后的响声,听这个声音人就忍不住跟着抖起来。
村人纷纷涌出去,乐伊也跟出去一看,门口多了一个古怪的大家伙。
前轮小后轮大,履带外露,只看头部还有点像电影频道上的胶片摄像机的图形,只是摄像机头长在了顶上——原来是个车灯。
两根长长的把伸出来,后面的大轮子上有车斗,车斗前有座儿,坐上还有个雨棚,整个异形玩意儿都在“库库库库”得抖,一边抖还一边冒黑烟,嚣张的不得了。
这就是两千年前农村的身份证明装逼神器,手扶拖拉机!
拖拉机上下来一个和于叔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跟赵羽飞绝对有血缘关系,那身板简直一模一样!
这人身边就是失踪了许久的于叔,见到他来,村民流露出真切的欢喜和安心,于叔拽着来人跑到乐伊面前:“这就是我跟说的,抱着骨架漂下来的那姑娘,要不是她我们这一村的老老小小都没命了。”
又用普通话跟乐伊解释:“这是我们村的村长,赵春生。”
“乐同志,多谢你了!”赵春生抓着乐伊的手拼命摇晃,说的还是不大标准的普通话。
乐伊不大适应这样的热情,“我也没做什么,你们救了我的命呢。”
但同时乐伊真切得迷茫了一下:“大叔你不是村长吗?”
就国人安土重迁的习惯,他那说让村人搬家就让村人搬家的威望,他不是村长那村长不得被他架空了?
“不是不是,春生才是,他是我小舅子,”于叔摆手,又说,“待会儿他带你去县里问问,看看能不能帮你找着家里人。”
这大叔一直挂着乐伊的事,哪怕乐伊不是原主没那么迫切要找身体的原主和身份,可也得谢他的心意。
寒暄完了,赵春生掩盖不住急切:“铁牛怎么样?”
乐伊再次真切得迷茫:“铁牛是谁?”
“我儿子啊!”赵春生比划到,“村里最高最壮那个!”
他难道不是赵羽飞吗?听起来还是挺文气的名字呢。
“铁牛在里头!”于叔拎着他进去一眼就看到躺在草甸上烧的跟烤乳猪似的赵铁牛同志。
于叔给他做了检查,叹了口气:“就看他能不能熬得过去了。”
这就等着熬了?是不是还缺了一个工序?
乐伊抓着于叔问道:“不打破伤风针吗?”
“破伤风?那个可用不起,小几千呢!”于叔摆手。
乐伊难以置信:“那感染了怎么办?那个铁钩那么脏,感染的风险很高的吧?破伤风致死率这么高……”
于叔沉默半晌,一张老脸被生活压得缩成了橘子皮:“那就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