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梁平静静看着她,过了片刻才轻声问:
“公主,客舍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小臣一路赶来,遥遥可见客舍处异光大闪,进得院内,只见每间屋子房门大开,里头却空无一人。店家不在,前堂也无人看守。”
洛黎问道:“楼下住客呢?”
韦梁平摇摇头,“不知那些住客都去哪里了。”
洛黎眼神失焦,茫然地看向前方。
“对了,司卫长呢?女官和侍女呢?还有那些卫兵、侍卫怎么都不见了?”
洛黎闻言苦笑一声,“呵…呵呵…”
韦梁平不敢说话,也不知如何劝慰。
“韦总兵。”
“小臣在。”
“城门一开,你便去望都城中报官吧。”
韦梁平点头道:
“是!城门一开,小臣便去报失踪案。”
“失踪案?”
洛黎疑惑道:“报命案吧。”
“命案?”
韦梁平不解:“公主,此处无人伤亡,为何要报命案?”
“我房间内那么多尸体,你没看到么?店家还躺倒在走道上呢!”
韦梁平眉头越皱越深,他起身出门查看。
不多时,他站在门口,两手摊开,对公主说:
“公主,没有尸体啊!”
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洛黎挣扎着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走道空荡荡的,刚才店家躺倒的地方此时空空如此,什么都没有。
门边,仁青女官和芸宁也不见了。
洛黎急急向里面走去。
屋内只有桌椅、衣柜、两张床,地面干干净净的,当真是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洛黎脚步沉重,一深一浅往里走。
人都不见了,地上甚至连一丝血迹都没有。
屋内安静,落针可闻。
难道…都是错觉?
不可能,刚刚那一切清清楚楚地发生在洛黎眼前,心中痛意犹在,怎么会是错觉呢!
“韦总兵…”
“小臣在。”
洛黎眼中带泪,看着干净如洗的屋子,指着桌边道:
“铃儿第一个被杀,就躺在这里。”
说着手臂一抬,又指向稍远点的地方。
“司空昭和他的手下,还有你乌金国众卫兵,一齐被杀。姑姑和芸宁躺倒在门框边,店家闻声上来,也死在走道里。所有人,所有人!不过眨眼的工夫,先后送命!”
她收回手,指向自己眉间,抬高声音,急切地说:
“这里,你看到了吗?这里有个金色羽印,一支光箭‘嗖’地一下从这里射出,来一个杀一个,来一群杀一群,这支光箭射杀店家后,从走道飞过,想必它是飞去楼下,害死了客舍中的余下诸人!我没来得及追上,过不一会儿它就飞回来了,直直撞向我额头…”
韦梁平眉头紧锁,口中喃喃唤道:“公主…”
“我跑去姑姑房中找到一面铜镜,只看到自己的眼睛,发着诡异的金光,我一遍遍挠破自己的额头,想将那羽印去除,没有用!没有用…任凭我额头破了又破,很快就恢复如初…这支害人的羽箭,它在我的身体里!”
洛黎重重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不知道它会对我做什么,也不知道能不能制服它!”
洛黎仰头大笑两声,笑声苍凉悲壮,听得韦梁平心中一痛。
良久,她渐渐停下,望向窗外,喃喃说道:
“我…我要回宫去,我要见父君…”
说完,随手扯过一件披风,手腕一翻,披风落在双肩,扣上帽兜,急急向外跑去。
“公主!”
韦梁平轻呼一声,提步跟上。
洛黎跑到后院,解下绳结,跨上马背,马蹄踏地,“哒哒”作响,很快消失在院外。
韦梁平来不及阻止,只得骑上另一匹马,追上去。
我要回宫去,我要回宫去…
洛黎心中不断默念。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天边破云而出,黑夜已经过去,快马再行一日,晚上就能到达宫城。
快些吧。
父君无所不能,一定会招募天下能人异士,为我去除羽印,恢复眸色的。
洛黎抬头辨位,驾马走上官道,一路向南。
南下的官道只有这一条,行得半日,便到宝绛国界。
过了国界,再走二十里,到继良城中换匹快马去。
洛黎打定主意,情绪渐渐安定。
太阳慢慢升高,天光大亮,很快升到头顶。
走着走着,突然觉得不对劲起来。
从望都南下,地势平坦,即便有山,也是山低坡缓,不可能这么陡啊!
她放缓马速,摘下帽兜,环顾四周。
这地方…有些熟悉。
洛黎低头想了想,猛然倒吸一口气。
这…这是泊云岭!昨日刚走过的。
韦梁平一直跟在后面,见公主突然停下,出言问道:
“公主为何又回到泊云岭来?”
洛黎不知如何回答,她想回宫的,没想到泊云岭来啊。
不对,明明是向南走的,为何到了北边的泊云岭呢?
她转头问韦梁平:“韦总兵,我出了客舍后,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韦梁平思索片刻,奇道:“公主确实是往南走的,只是,为何…会走到泊云岭来呢…”
他看了一眼林中地势,指着前方说道:
“公主,前面一里处便是小臣找到玉坠的地方,那里有水源,我们可以前往休息片刻。”
洛黎点点头,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小跑起来。
两人很快来到昨日午间休息的地方。
洛黎下马,韦梁平接过她手中的缰绳,将马牵到水源边,系在一旁的树杆上。
林中草木茂盛,四下安静,只听得到哗哗的水流声。
洛黎站在那片草地上,长久地沉默下来。
韦梁平解下自己的披风,铺在地上。
“公主,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洛黎回过神,道一声:“谢谢。”便在那玄色披风上坐下来。
韦梁平则席地而坐,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公主。
洛黎看到油纸包里的酥饼,刚想伸手接过,突然感觉胃里一阵恶心!
她趴到草地上,朱唇微张,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翻涌,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公主,你怎么样了?”
韦梁平想着,这种时候,该拍拍后背,顺一下气。
不过,公主金枝玉叶,他们二人又男女有别,韦梁平伸了伸手,终究还是放下来。
好一会儿,洛黎才觉得好受些。
她回身坐好,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韦梁平,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韦梁平问道:“公主,您未吃早食,此时已是正午,当真不饿么?”
洛黎摇了摇头。
韦梁平无法,只好从油纸包里拿出一个酥饼,自己三下两下吃了,又将剩下的酥饼重新包好,放入怀中。
“走吧。”
洛黎起身,捡起地上的披风,递还给韦梁平。
韦梁平接过,长臂一挥,披风在空中一个翻飞,发出“哗哗”的响声。
洛黎慢慢往水源处走,抬眼看到水面波光粼粼,水很清,一眼看不到底,不知深浅。
她走到树边,解开绳结。突然脚下不稳,一个天旋地转,眼前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