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涉的声音在他身后悠悠响起。
“你竟有妖丹?”
“哎!”怀于归老脸一红,“我就是这么一比方,苍双确是真的无疑,只是不知赫西为何不认。”
洛黎打量着二人,突然直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漏掉了。
这二人,不像是初相识的样子。
倒像是…认识了多年的好友。
韦梁平一直安静,此时突然道:“两种可能。第一,他不想认,借此机会除掉苍双,自己上位;第二,有人不想他认,想借他的手,让黑岩、铜锈二城相斗。”
“哎!”怀于归一拍大腿,“韦老弟这话说得不错,跟老夫想到一处去了!哈哈哈——”
他从椅子上站起,拍拍韦梁平的肩。
“小兄弟,时间不早,今日布阵辛苦,快回去休息吧!”
韦梁平面露难色,他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放到桌面上。
“我…我还没跟你们讲讲详细的阵法和陷阱所在之处,这里,奇秀峰下,布了…”
“行行行…”怀于归出言打断,夺过他手中的图稿,“老夫看得懂,我自己看,啊!”
他推着韦梁平后背,将他推到洛黎身边去。
“快走吧快走吧,回去休息去!”
洛黎起身,率先走出大厅。
出得院门,值守的府兵向她行礼,府兵已换了岗,不是原先拦着洛黎的那两个了。
她站在门口,等韦梁平走近了才缓缓迈步。
“这么说,不日将有一场守城战,你可有把握?”
韦梁平双手背在身后,声音依旧清润:“不知对方实力几何,不敢说有把握,不过是…做好万全准备,勉力一试。”
“哎呀!”洛黎突然想起来,“城中百姓怎么办?”
“今日已开放南城门,百姓皆迁往曲城、兀阳两城暂避,只余数百勇士,自愿留下助阵。”
韦梁平说到此处,突然弯下腰,拱手行礼,
“小臣已托付山智,明日一早便遣兵派车,请公主前往兀阳暂避。待此间事了,小臣去兀阳迎您回来!”
洛黎惊呼:“你的手!”
她根本不想听韦梁平到底说的什么,只盯着他手上一圈素纱。
韦梁平立刻惊觉,不自然地握紧了手。随即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放下双手,垂在身侧。
洛黎拉过他的左手,翻开掌心。
掌心处的素纱微微泛红,显然日间劳作时,伤口绷开,又湛了些血。
“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皱紧眉头,握着韦梁平的手,仰脸看他。
“公主,不过是小伤而已,明日便好了。”
他轻轻用力,试图将手从她掌心抽回。洛黎却不肯,抓着他的手腕,将素纱绕着圈打开。
眼看只剩最后一层素纱,韦梁平一把握紧了自己的手,心急道:“公主!”
洛黎生气了拍了一下他的小臂,“好好的,你突然握拳作什么?”
韦梁平手腕一转终于脱离了她的钳制,他立刻双手抱拳,深深下揖。
“小臣真的没有大碍!”
洛黎低眉看着他的头顶,一时气结。
她想起自己门前的血迹,梦云不知道,她却认得出那是凡人的血。
不是她的,便是韦梁平的。
而今,他手上有伤,却明显不想她深究,恐怕他昨夜晚归也是不想她看到他的伤。
唉,算了。
既然他不想让她知道,她也不必非去探究,平白让他难做。
“你起来吧。”
夜色已深,轻风微凉。
两人一前一后无声地走着,洛黎目视前方,韦梁平紧紧盯着她的鞋跟。
行至院内,绕过影壁,继续往里走。后院隐约可见火珠光,洛黎知道,定是梦云在等她。
她突然停住脚步,身后的人也立刻停了下来。
“韦梁平,明日,叫山智不必来了,我不想走。”
韦梁平缓缓抬头,公主站在她面前,夜色正浓,衬得她的背景颇有些苍凉。
“公主,果真开战,小臣恐分身乏术,不知能否护你周全,还是…去兀阳避一避吧。”
“唉…”
一声叹息。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公主…也就你还当我是公主。凡界此时已不知是什么样了,父君没了我的消息,会不会派人找我…”
眼中有些湿意,洛黎仰头望天。
“当日,我多次赶你,你不愿走。到得此间,我几次受天珠之苦,你不眠不休守着我,我全都记着。韦梁平,如今,我只剩你了。不论发生什么,我都想跟你待在一处,你可以有事瞒我,但不要想着将我送走。”
透过火珠光亮,韦梁平看到公主侧脸滑过一颗晶莹的泪珠,他心中一痛,立刻跪下来。
“公主,我错了…”
洛黎听得“扑通”一声,心下一紧。
她蹲下身,虚抬他的肩膀。韦梁平直起身子,跪坐在地上。
一蹲、一跪,二人视线齐平,互相望着。
“韦梁平,这里没有国君,我身边也没有侍女、侍卫,你为什么总守着这些礼?”
“公主…”
不论身在何处,你永远是我的公主,我永远愿意为您冲锋陷阵,不辞万苦。
洛黎见他神情愈发凝重,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
她恍然未觉地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眉头。韦梁平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别皱眉了,我想看你高高兴兴的,你一皱眉,我觉得自己也跟着难过了。”
心中翻涌起一阵阵酸楚,韦梁平说不清楚到底是难受多些,还是感动多些。
眉头渐渐舒展,洛黎站起身,一把将他拉起。
“我回去休息了,你也回吧。”
转身走了两步,又偏过头嘱咐道:“你那手…既然不想让我看,便自己多上些心。缺医少药的,只管问怀于归要去。”
“是。”
“仔细些,要是留了疤,我可真要问罪的。”
“是。”
话已说完,洛黎提步离开。
韦梁平看她越走越远,慢慢只看得到她的轮廓,身形一拐进得后院,彻底消失不见。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左手,抓住素纱一头,用力一扯。
这伤口处理得潦草,一整日也没有换药。素纱早已与血肉粘在一处,此时猛地扯开,鲜血瞬间溢出。
他把素纱团成一团,按压在掌心。左手握紧了素纱,转身往前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