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黎安静地坐着,忐忑地看着眼前的韦梁平,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韦梁平端正地跪着,一手放在心口,一手扶着她的椅座边沿,半环着她。洛黎感觉到他的亲近之意,渐渐安下心来。
那双眼睛饱含深意,浓浓的情感控制不住地溢出来,仿佛若有千言万语藏在其中。洛黎悄悄摒住了呼吸,静待他薄唇轻启。
“公主,是我穷尽一生也要保护的人。这个信念很久很久以前有了,那时我从未想过此生竟能得此机缘,与公主朝夕相处。更加没有想过,公主竟有一天会说喜欢我,想要聘我做你的附马。那日在山下,我说愿做公主的面首,并非一时失言,而是真心之语。我不过是乌金王宫的小小总兵,无官无爵,又怎么配得上公主呢。”
洛黎想要反驳,却见韦梁平抬起手按捺住她的话语。
“公主的父君定会为你找一个好儿郎,他配得上你的知仁至善之心和无惧无畏之勇,同时敬你爱你,与你相爱相依,琴瑟和鸣…”
洛黎略带薄怒道:“韦梁平!”
韦梁平直视她的双眼,继续说:“等我们回到凡界,若公主的想法依然不变,还请公主等我一年,待我替乌金国打下嘉兆关,拿下羌溪这个东进的必经重镇,有了功名,向乌金国君讨个一官半爵,再下宝绛国求见国君…”
“韦梁平…”洛黎轻声呢喃,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是个娇惯长大的小公主,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全都由着性子来,先生原先总说她凡事不要冲动,要三思而行,思虑周全,谋定而后动。先生既说了,洛黎便听着,听着听着就忘了,下次遇事还是一样的莽撞。
她只想着自己喜欢他,想要跟他在一起,却从未想过他们若要在一起会有什么阻碍,父君会不会答应,他又会面临什么样的压力。
而这些,韦梁平都想到了。洛黎只是开了个头,他却谋划出一条更长远的路。
“若公主改变了想法,”他太阳穴突然一跳,半边头一阵钝痛,“只消知会我一声,我远远避开就好,绝不会惊扰了公主。”
“韦梁平,我…”洛黎想说她喜欢他,不会改变,又突然想起她喜欢钰小王爷也不过就是两年的工夫,说不喜欢便不喜欢了,此时再对他说这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韦梁平微笑,深情地望着他的小公主,“能得公主喜爱,是我一生之幸。只愿公主一生无忧无虑,逍遥自在。”
洛黎伸手,抚上他的笑颜,他的脸一片冰凉,只有眼神灼热。
“韦梁平,我现在不好多说什么,你且看吧,我必不负你!”
“公主!”
韦梁平闭上眼睛,偏着脸蹭着她柔软的掌心。
洛黎双手捧着他的脸,他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便是公主如玉般的笑颜,他的心轻轻一颤。
“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啦,快起来吧,地上凉,一会儿真着了寒气可不好,你若病倒了,又有谁来保护我呢?”
韦梁平站起身,瞬间高出许多,洛黎坐着要奋力后仰着脖子才能看到他的脸。
院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公主,驱寒汤已煮好了。”
“快进来吧!”洛黎冲窗外高喊。
两个妖奴,一个在前面引路,另一个托着方盘,端着一碗驱寒汤跟在后面。
“驱寒汤要趁热喝,还请公主尽快服下。”
洛黎点点头,妖奴将那碗驱寒汤放在桌上,行礼离去。
这回没要她催,韦梁平取过那只陶碗,将驱寒汤一饮而尽。
她看着桌上空碗,挑起一只眉头俏皮地看他。
“刚才有一句话,你可说错啦!”
韦梁平愣愣地问:“哪句?”
洛黎以肘撑桌,下巴压着指节,微笑得眯着眼睛。“你说这是你最后一次跪我,我敢打赌,绝对不是!”
“我不骗公主,说到做到,绝无下次。”韦梁平神色庄重。
“若有下次又当如何?”
“若有下次…任凭公主如何处置,我绝无异议。”
洛黎从椅子上站起来,这回可比坐着的韦梁平高了,他微微抬头,看着她晶亮的眼睛。
“我说你还有下次,绝不是胡乱猜测的。我问你,大婚当日,你不得跪我么?”
“呃…”韦梁平两颊立刻变得通红,眼神慌乱地飘着,手心也冒了汗,他轻轻地外袍上擦着,整个人无所适从。
洛黎满意地拍手,一把拉他起来,将他一路推进东厢房。
“你快睡吧,今天怀于归来喊你也不许去了,兀阳城中无大事,别想着把你当劳力使唤。你放心,他若敢来,我直接给他骂回去!”
韦梁平应声:“好,多谢公主。”
洛黎咯咯一笑,客客气气的韦梁平真可爱!
她将东厢房的门关上,一路笑着回到正屋。逐雪在里间睡着,她正长身体,每日嗜睡得很。洛黎轻手轻脚地回到外间,从无极空间里取出些书,坐在窗前看了起来。
韦梁平这一觉睡得很熟,醒来时,只见屋中多了一个人,鼻间钻入些若有似无的香味,他目光一转,看到公主身旁有一只香炉还冒着轻烟。
“公主,你怎么在这儿了?”
洛黎将书竖起,盖住半张脸。“我…我一个人看书无聊得很,想坐在你身边。”
“哦。”韦梁平微笑起身,并不觉得公主此举有何不妥。
“你看这香炉!”洛儿指着一旁的金色香炉,“我给你焚了支宁神香,你可有觉得今日睡得更沉了些?”
“原来如此,我是说今日睡得尤其好,原是公主点了香的缘故!”
洛黎自豪地笑,“我刚从书上学的,现学现卖,看来还真管点用。”
“公主聪慧,一学便会。”
洛黎摆了摆手,“我哪里称得上聪慧呢,真正聪慧的是我的好友云燕,她学什么都不费吹烟之力,当之无愧的才女…”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她心虚地瞥了一眼韦梁平。
这个云燕便是她的同门好友,是父君亲自挑来,给她做伴读的,也是她当日铜锈城狱中想介绍给韦梁平认识的姑娘。
好尴尬…果然先生说得不错,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不然便会出现你无法承担的后果。
她悄悄坐回原位,用书将自己挡了个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