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黎深受打击,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一片空白。
罗涉接着说:“小公主,化解天珠戾气,没有外力可借,只能靠你自己。”
“只能…靠我自己?”
洞内长久地沉默下来,就连逐雪和遇龙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罗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轻声说道:“小公主,或许你没有注意,如今你身上只有纯粹的神力,没有任何戾气了。”
“什么…”
“我是说,即便伏榊权杖真的有用,你也不需要了。”
“不需要了…”
洛黎从怀庆客舍时细细忆起,那时天珠根本不受控,额间羽印离弦之箭般射杀诸人。后来…后来便是罗涉率野妖攻入铜锈城那夜,她在暗巷中遇到小连翘,羽箭再次离体,射杀那些野妖,野妖倒地之时,忽然斜蹿出一队妖来,羽箭刚要大行杀戮,洛黎强行将它唤回。
想到此,她身体一震,良久,喃喃自语道:“再后来,直到现在,它也没有再行恶举了,那夜搅得我拆骨般痛苦,难道就是在与我博弈么…”
“那怀于归为何要骗我?”这句明显是问罗涉的。
罗涉耸肩,眉毛高高挑起,“我哪知道,大概他那时是怕我势单力薄,想着若能借你的神力打回妖都,胜算又能多上几成吧。”
“可是征战至此,他并没有要我做什么啊。”
“哈哈,”罗涉轻声笑,“他没料到还有个彦川,如今又多了苍双,自然用不上你。”
“那他为何要用韦梁平?”
“小公主,话不好这么讲,”罗涉突然正色,“可不是他要用韦梁平,是韦梁平自请征战的。”
苍双赞道:“韦将军聪明才智、敏而好学,每每与我商讨兵法,便入忘我之境,看起兵书来,也是秉烛达旦、爱不释手,他若自请征战,我是信的。”
洛黎的眼神飘向远处,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不知他连月征战,有没有黑了、瘦了。
“妖王,苍双还有一惑未解。”
罗涉点头道:“军师请讲。”
“怀统领陷入沉睡,不知何时能醒?”
“我不知道,也许明日就醒了,也许需要更久,没有谁知道他何时能醒。”
苍双面露愁色,勉力站起来,单膝跪地,低头拱手,向洛黎行礼道:“公主,苍双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您能否答应?”
洛黎回过神,抬起苍双的手臂,轻声道:“军师请起。”
苍双并不推拒,从善如流地起身。
“妖王原本计划与怀统领一道,潜入临江都盗取城防图,如今怀统领沉睡不醒,只怕…”
话未说完,便被罗涉打断,“我独自前往即可,不必让她涉险!”
“妖王…”
罗涉伸出手掌,示意他不要再提。
“若不是怀于归会使瞬移法,可以无惊无扰地入城,我也不会带上他。你让她跟我一道,又能帮我什么?说不好,到时帮不上什么忙,反倒还会拖累我。”
“你!”
洛黎看他这副小瞧人的样子,瞬间火大。
“军师,可有临江都城图?”
苍双从袖中抽出一卷丝绢,铺在地上缓缓打开,就着几缕微光,勉强能看清临江都地图。
临江都北临潜戬江,都城四周有宽宽的一圈护城河,河水引自江水,足有十丈宽。城门只有两座,一座在正东方向,另一座在西城墙靠南处,每日辰时,城门守兵放下一卒十丈余宽的吊桥,以供妖民进出都城。
地图很简单,一江、一城、一条护城河,便是图上全部内容。江水连着护城河,护城河连着一条穿城而过的运河,都城内的水系四通八达,引的,都是潜戬江水。
洛黎指着都城与潜戬江之间问:“这条记号代表何意?”
苍双解释道:“这是江堤,潜戬江水位高,临江都地势低,这道江堤是建都之时由一位巧匠率军筑成,坚固无比,牢不可破。”
“罗涉!”洛黎蹲在地上,仰头唤身侧的妖王。
罗涉垂眼看她,一缕光正照在她的脸上,细小的绒毛根根可见,微光下泛着点点银光。她晃一下头,光束恰好照进眼中,不自觉眯起那只眼,鼻头轻皱,嘴唇紧抿。
罗涉蓦然呆立,眼前的洛黎与记忆中的画面瞬间重叠。那日,她蹲在地上捡花瓣,他站在身后替她挡住阳光,她也是这样,仰着小脸唤他,突然一束光从他肩上照到她眼中,她眯起一只眼,鼻头粉粉的,微微皱起。
“罗涉,我知道如何入城了,你若是不想跟我一道,我便独自去,看谁先拿到城防图!”
“嗯?”罗涉一阵恍惚,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洛黎指着地上的图纸,指尖落在潜戬江。
“临江都水路四通八达,潜进江中,经护城河从南城运河道入城,走这儿…这里…这里,然后从水道进入都城府。临江都守卫森严,但是水中总不至于还有重兵把守吧?”
罗涉这回听清了,“水路如何走得?一旦浮上来换气,就可能会被发现,没等你过江,堤岸上的守军就瞄上你了。”
洛黎神秘一笑,问他:“你可还记得兀阳城主的大夫人,璟妤?”
罗涉点头,“记得,那日洞中她刺杀仇敌,分外干脆,毫不手软,是位女中英杰。”
“她是龙田峪沉渊门歧枝前辈的关门弟子,那日之后,我随她去师门叨扰了几日,她教了我一套心法。”
“什么心法?”
洛黎狡黠一笑,“不告诉你,你不是说了么,我去了只能给你添祸,你反正也不打算带我。”
苍双略一思索,柔声问道:“公主,可是沉渊门的避水心法?”
洛黎双眼微睁,“正是避水心法,这你都知道啊!”
苍双面色一喜,向罗涉道:“妖王,避水心法可结避水珠,避水珠与外界互联,无需换气。若公主愿意,她可带您同往,直入都城府中,拿下城防图不在话下!”
洛黎微抬下巴,神情倨傲,半眯着双眼低看罗涉。
罗涉苦笑一声,微低下头,“小公主,是我话说得早了,对不住。”
洛黎没想到他突然服软,轻声嘟囔:“你向来如此,我早习以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