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了太极殿,走在龙青山的山道,具是默默无言。
奔出城外走了许久,归云才回头道:“我们得赶紧查一查谁有可能下这个咒,只要解开诅咒之谜,能够救下大家,不管这火疫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都无所谓了,是不是?”
他双目赤红,脸颊却苍白,虽然神情尚算镇定,但心里已是惊涛骇浪。不管这只幕后黑手是谁的,他的目的都不会是简单的制造一场瘟疫而已。
炎灵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抚道:“师弟,你冷静点。事情未必那么糟,福平镇那边我会盯着,今日之事绝不让第四个人知道。不过,我不敢保证能压多久,之前跟我查找播种人的几个人,发觉火疫只传给他们不传给皇城的人,都有点愤愤不平,若是再有他们的亲人患病或是死去,我怕……总之,你尽快查出幕后主使才是关键。”
归云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把尸体带回去好好探查一下,你这边暂且压一压,给我三天时间吧,就三天。”
两人回到义庄,分道扬镳。
归云带着尸体回朝露湖,炎灵继续在福平镇照顾病患。
出了福平镇,归云便把万灵塔内出现了万劫咒之事说了。
泓澈满脸愁容,道:“这一具尸体当真能查出幕后主使?”
尸体就停在马车里,归云与泓澈并排坐在驾车的位置,叹道:“没有把握,只得尽力而为。只盼福平镇那边能压住些时日,不要生出其他波折。”
泓澈哼了一声道:“我看炎灵那小子不一定尽心尽力,不然为何得了线索不直接通知我,自己倒带人把尸体给拉回来了,这下想瞒也瞒不住。”
归云侧目瞪他,目光凌厉如有劲风:“你不要这么说四师兄,他不会的。他不是都说了吗?不能确定是不是播种人,所以才没有惊动我。再说他如果不想帮忙,直接把自己的父母亲人送到远处也就可以了,何必趟这浑水?”
泓澈又欲再辩,归云打断他继续道:“你也知道四师兄有多盼望飞升,他入门比我早三年,到如今都未曾结丹,那么大度的一个人还未此生我的气,如果真的不想帮手,就在山苦修不是更好?好了好了,别再说了,我心烦。”
归云到底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执拗起来是真执拗,单纯起来是真单纯。泓澈终是叹了口气,把话压回了肚子里。
两人不敢把尸体拉到朝露湖,便把荣轩,黎昕,元杰叫来,在与朝露湖一林之隔的地方,搭了个简易的帐篷,停放尸体。
几人看着尸体均是一脸阴云密布,无话可说。
元杰憋了许久终于憋出一句:“这下好了,要救人的是你,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也是你,知道他们会说什么吗?”
又当婊子,又立牌坊。
荣轩道:“好了!”
元杰道:“我说错了吗?”
泓澈大怒:“元杰!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几时轮到你这么跟殿下说话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殿下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要不想干就赶紧滚蛋!”
归云正在十分认真的查看尸体的那个图案,根本没有理会元杰的冷嘲热讽,此时几人吵起来了,不理会也得理会了。
归云道:“好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赶紧找到下黑手之人才是正经。你们都过来瞧瞧。”
荣轩率先凑了过去,黎昕分开两人也凑了过去,泓澈与元杰互瞪一眼,紧随其后。
一具尸体凑了五颗脑袋十双眼睛下扫射。
元杰道:“这人死了几天了。”
归云道:“他是第一个火疫病人,按照发病期到死亡的规矩算来,少说也有一月。”
众人看着这具皮肉俱全,丝毫不腐的尸体,不觉头皮一阵发麻。
一个月?!死了一个月的人还能保存这么完好?他哪里是死了,如若一个不知道的人从此走过,还以为这人在睡觉呢。
保存的如此之好,即便是冬日恐怕也不好说,何况这是入秋之际,树叶都还没落几片呢?
归云道:“是不是咒术所为?”
几人纷纷点头,很有可能,除了这种解释没有别的可说了。
“等等,你们看。”荣轩捏着尸体的一条腿拎了起来,“这人恐怕并非死于火疫。”
几人这才纷纷凑过去对着那条腿猛看,荣轩道:“此人的腿曾经断过,又被人用发术灵力粘合了起来。”
众人这才仔仔细细在那尸体摸索了一边,发觉此人尽断的不仅仅是腿骨,他的四肢躯干都已经断了,只不过又重新被粘合了起来。
此种症状,难道此人竟是从高塔之坠落而死?
这种猜测让几人大为震惊,此人竟然不是因为疫病而死?
他是不想连累旁人还是自戕而亡,还是完成使命被下咒者所害?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足够让他们震惊了,可是现在却不是纠结此人何种死法的时候。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幕后的那只手。
几人商议了一通,最后决定就从皇城入手,把皇城之中数得名号的一些僧道都先找来盘问一番。
几人心情都很郁郁,商定后都沉默了下来。
“殿下,先吃点东西吧。”
几人在此忧心,竟是忘记了时辰,此时早已经日落黄昏了,蓁蓁提着一只小篮子,小白兔采蘑菇一般行来。
归云脑子里紧绷的一根弦猛然间一松,笑道:“你怎么来了?”
蓁蓁道:“看你们久不回来,怕你们饿着就过来送点吃的。”说着她走到近前,看清了那简易架子的男人,脸色瞬间全白。
归云当她看着尸体害怕,连忙伸手拽下白单把人裹了。可是她年纪虽小,在朝露湖待了这么久,见过的尸体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又怎么会害怕呢?
蓁蓁小心翼翼的把篮子放下,走的更近一点,伸手掀开了白布。
几人都是有点无措,泓澈道:“这丫头,怎么傻呆呆的?”
归云出声制止了他,对蓁蓁道:“你认识这个人吗?”
蓁蓁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浸满了水汽,半天才点头道:“爹爹。”
归云瞳孔骤缩,立即伸手把蓁蓁拉进了怀里。
谁都没想到第一个火疫病人、播种人,竟然就是蓁蓁失踪多时的父亲。
归云担心蓁蓁无法承受最后一个亲人离世的痛苦,时刻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他突然发现他对这个看似瘦弱的孩子了解太少了。
除了第一次看到尸体时她哭了一阵,之后再也没有掉过一滴泪,她穿梭在病人之间,仍是给他们送吃的送水,送太医院新研制的药物。该做什么从来没有耽误过,甚至做的更多。
他知道她定然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可是情绪这种东西就犹如江河之水,越是堵塞越是容易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