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遇以为这位三小姐会有些特殊反应,毕竟这位东家誉满天下。
十六岁时,便官拜六品,不到一年,连升两级,晋至主管朝廷臣民奏疏的副使,这经历实在是在他看来都可歌可泣,况且传闻他容颜俊逸不凡,实是妙龄少女的春闺梦里良人。
虽未见过,但听说这名头,总该有些反应吧,这位三小姐不,“好,该来的躲不掉,与其等他查到,定是苦苦逼你,不如我亲自去会会他。”
“他府宅何处?”动筝眯眼问道,一副他不休止我誓不罢休的样子。
“三小姐,你……好吧,西大街西数起第九座就是,也就是你家隔壁的隔壁……”
动筝难得感到很手脚酸软无奈,“你说真的?合着是李府的邻居。”
动筝问吴遇,“他性格如何,可强势?”
吴遇道:“从未见过,传闻大多不实,简直描述地一个天一个地。我还是不同你说了。”
“吴遇,掌柜的叫你,快点!”一大夫模样的人一半身体钻出善存堂叫道。
吴遇道:“来了!他是王二。”转身向前跑去,临走前眼神不妙地看向动筝。
动筝悄悄跟了上去。
善存堂后院。
王二道:“吴遇来了,掌柜的。”掌柜的是个白胖的中年男子,撑起一身宝蓝袍子。
中年男子道:“吴遇,你本来是店里大力栽培的对象,怎么就如此行事呢,现在东家要你和那个李府三小姐一起去见他,你若不说出来,我也保不住你了。你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前程……”
李动筝随手扯掉一块身上的衣布,将脸遮住,自脑后打一个结,从屋上轻盈一跃。
掌柜的唬了一跳,胖胖的身体落在了后移的王二身前,倒是吴瑕二话不说,挡在了掌柜的身前。
“快来人……”
动筝赶在众人将她合围起来前,道:“我就是李府三小姐,不用来人了,我随你们走。”
中年男子道:“好,姑娘胆识过人,来人啊,将她捆起来。”
小厮上前将绳子拉起往她身前套去,动筝微一腾挪轻巧避开,同时离他们半丈远,“我不是你们要找的偷参的贼,偷盗者另有其人。”说着看了一眼王二。
王二瑟缩下眼神,随即变脸似的怒目而视,“不是你是谁,小小贼人,如此猖狂,还不快把她绑了。”
周围的打杂的又涌过来,李动筝一旋,人已至他们三人身后,“掌柜的,我是不忍看这位大夫被人诬陷才现身的,你不会以为我走不了吧。”
李动筝一袭素白绢云形千水裙,青丝盘起无一饰物,一双闺阁女子的祥云绣鞋,一位清水芙蓉的稚气女子怎就武艺高强呢?中年男子百思不得其解,“好了,你们都忙自己的事去吧,姑娘,随我来,不过姑娘可别半路后悔,不然……”
李动筝道:“自然,不知掌柜的可有纱帽?”
中年男子晃晃手掌,王二立刻去吩咐了。
取来的这顶白色纱帽被动筝套到发髻上固定好,又将抽绳系好,方才随他们从后门出去,中年男子让王二也跟着去。
西大街这一片都是缙绅的府邸要不就是大铺面,四人上了一辆青色篷布马车,马车由人牵着,转转停停,就到了通政司副使府侧门。
掌柜的亲自下去敲门,“我是善存堂的掌柜的常平,携吴遇、三小姐求见,烦请小哥通报一声。”
看门的小厮看了一眼马车陆续出来的三人,说:“好的,您稍等。”
不一会儿,那名小厮出来,“大人有请。”
外面的大门与寻常达官贵人府邸无异,进了里面才知别有洞天。
雕着奇特古朴花纹的照壁后是一个巨大的环形水池,将正堂、后院松松抱住,池上每隔十丈左右有一道弯弯石桥,不知是何材质,堪比白玉光洁温润。
池外杂植高大树木,像檀树、银杉,还有许多连长于山间的动筝都叫不出名字,动筝倒起了好奇之心,这些不能生长在北寒之地的树木是怎么供养的呢,且这些交织的叶片和树干丝毫不挡正堂阳光照入,这个花匠和造府之人的本领真是妙极了!
四人由人领着一路过桥,见识了府内的奇丽布置,“各位请在此等候,主人正在商谈。”
掌柜的常平与王二连连点头,到门旁等候。动筝忍不住翻个白眼,奇人果然脾气都大。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一劲装男子出来掩上门,掌柜的吴平上前搭话,“凡公子,大人在里面?我们可以……嗯?”手眼齐上地演示是否可以进去了的表述。
凡理站在门中央,挡住了他们的进路,却并不说话,只闭目摇摇头,又过了半盏茶功夫,他才径自走到门旁。
小厮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常平松了口气,连连点头,这位凡理公子不好伺候他是见识过的。
常平小心地推开门,室内的气息传来,十分地清爽感人。
常平僵了一会儿,示意吴遇先进,吴遇一愣,吸了一口气,举步踏入,然后众人一人接一人走入,动筝是最后一个。
里面的声音极轻,动筝前面遮挡的人身撤去,入目是一个白衣背影静立窗前,衣袂翩飞。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动筝的心一跳,眼前之人太不像为官之人,不知为何,她不想将眼前男子与官员的圆滑老道联想起来。
众人无人敢说话,动筝压住了自己想去问问想法。此人的府院作风让动筝深深起了好奇之心。
“三小姐,你好大的胆子。”此人平平无情绪的语气和问责让动筝心浮动起来,“胆子”二字似有回音,这人不好对付,像是水油不进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