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宁瞿家,易南山与瞿银面对面饮茶,沉默不语,只听得到泥炉里开水翻滚的声音。
良久,房间里才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瞿银叹息一声,对易南山说:“王爷保重身体要紧。”
易南山摆手:“无碍。先生何时启程。”
瞿家南迁,倒也没有瞒着长宁王,所以易南山这样问,瞿银也不觉意外。
“王爷说笑了,我这把老骨头,折腾不起了。虽说梵阳不好,却也是生我养我的故土,舍不得。”
易南山脸上难道的温柔:“先生不必如此。”
瞿银有些心疼地看着易南山,暗自惋惜。想了想,他试探性地问:“王爷可曾后悔没有接受陛下的安排?”
易南山苦笑摇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比起那把椅子上的束缚,我更喜欢现在这样逍遥。当然,如今虽不能策马逍遥,却也比宫墙里头舒坦。”
瞿银叹息,将温好的热酒到了一小杯给他:“王爷,不如我带您去玉城吧。听说那位殿下神通,或许。”
“我知道先生的意思,可生死有命。我易南山活了近四十年,尝遍了天下美酒、玩遍天下美玉、领略过山川大河,足矣!”
说罢,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满面潮红。
“老师,您去吧。去哪里都好,只要不在梵阳这座牢笼里,哪里都好。”
瞿银呵呵笑:“王爷走过山川大河,心境开阔,总是出不了梵阳,也是翱翔九霄的雄鹰。不必为一道宫墙困惑。”
易南山没再说什么,喝了两杯后起身,离开了瞿府。
北雍瞿家,富甲天下,就算是公良莜这些年没少赚,也不及瞿家的家底殷实。
但就在三年前,五岁的小太子有意无意的一句话,让北雍的老皇帝生了疑心,对宠爱了半辈子的儿子突然冷淡了起来。
不仅如此,暗地里让人将长宁王背后的生意查了个底朝天。
也是因此,瞿家皇商的地位被取代,多条生意路线被查封,瞿家岌岌可危。
瞿银为了保住瞿家上下几百条人命,以及他的门生不受连累,将所有的生意和钱财全数送到了北雍的宫里,充了国库。
至此,瞿家门生被遣散。长宁王不忍自己的老师一把年纪还要被自己连累,上书请罪。
可老皇帝对他这个儿子已经失望透顶,毫不留情地幽禁了长宁王,从前给他的宠,也统统剥了回去。
父子离心,长宁王三年未出府门一步。
要不是最近西蜀雪灾的事闹得天下哗然,他估计也不会出门。
瞿银送走了易南山,看着偌大的门庭,并没有黯然失色。
虽说易南山与他是君臣,但两人的相处却更像生意伙伴,能交心的知己好友。
瞿银知道易南山的不易,故此想陪他走完最后的日子。所以,他暂时确实没有打算离开北雍的打算。
至于生意的事,瞿银也不想白白给北雍皇室当赚钱的工具,称病再不经商。
相比长宁王的淡然,北雍朝堂却是紧锣密鼓地张罗着,有种倾全国之力攻打陈济关,直驱西蜀的架势。
玉城,看着战报,公良莜摇头惋惜。
“北雍强势太久了,哪怕如今国力已经衰弱到无力支撑这一场战争,可臣民还是抱着很大的希望的。西蜀想守住陈济关,必然要舍弃西部。”
李瑾仁听着公良莜的分析,眼前一亮,咧嘴一笑:“殿下,既然西蜀选择放弃十六郡,不如。”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在座的都明白他的意思,看向公良莜的眼神,都带着光。
公良莜白了她一眼:“陛下都发文表彰本公主的大义了,我要是真如你们所想的那样,岂不真成了沽名钓誉之辈,与北雍那般强取豪夺有何差异?”
李瑾仁反驳:“殿下,这不一样。西蜀舍弃再去十三郡的数万百姓,天下人有目共睹,跟北雍那种趁人之危的粗人可不一样。”
尽管如此,公良莜还是觉得没这个必要。
“此时不许再提。不过,十三州的百姓是无辜的,咱们不能不管。等武将军回来,看看镇西候的意思再做定夺吧。”
公良莜一锤定音,不管是战争掠夺领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都不是老百姓愿意的。
如今最主要的,是帮助西蜀度过难关。
几日后,小皇帝收到了公良莜的来信。看到信中的内容,心情十分愉悦。
于是,经过姑侄两人的合计,解救西蜀十三州,有了新的方案。
温玉铁骑突然出现在祁州,兵临雍州城下。
得此报,齐震不得不从陈济关撤军,专心迎战温玉铁骑。
可当他连夜退到雍州,才发现自己被耍了,温玉压根就没有要出兵的打算。
不过整件事,北雍上下也看明白了,温玉是铁了心要帮西蜀了。
北雍皇帝气结,让人将长宁王请进宫,一顿臭骂。
“瞧瞧,你养的虎,如今都能反咬主人了。你在做什么?”
易南山轻咳一声,淡然地看着老皇帝,无惧无畏:“我早就说过,比起社稷安慰,道义民生更重。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北雍趁人之危,兴不义之师,注定会失败。咳咳咳。”
本来是找人撒气的,结果再一次被气倒,卧床不起。
齐震也无奈,他确实可以拿下陈济关,为了陈济关,失了雍州,到底还是得不偿失的。
到嘴的鸭子飞了,对于齐震这位未来的国舅爷来说,是痛心疾首的。
齐震从陈济关撤离,西蜀上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也得到了不好的消息。
“启禀陛下,镇西候,镇西候他反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启禀陛下,镇西候,镇西候率西部十六郡,自立为王了!”
西蜀皇一口老血喷到了御案上,捂着胸口,气得直翻白眼:“柴禄,他,怎么敢!”
镇西候是世袭的公爵位,虽不得宠,却也算得上忠烈之后。
谁也想不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造反。
柴禄自立为王,国号域,从此脱离西蜀。
这还不止,西蜀皇也是后来才得到禀告,温玉后来又送了一批粮草和物资,但柴禄根本就没有上奏。
“混账,他这是,这是蓄谋已久啊!去,将柴老夫人请进宫,寡人要问问她,怎么教的好儿子。”
拆老夫人没有当夜进宫,而是第二日早朝时,以一品诰命的身份,执杖从柴家出来。
一路骑马到宫门口,随着上朝的官员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