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佛的房子建在半山腰,是一座豪华的白色城堡。他现在声名远扬,带着重金请他盖房子的人络绎不绝,奥利佛却越发摆起架子,常常一连几个月不出门。城堡充满了奥利佛式审美,阶梯就有百级,以他的腿长每次出门都是一场远征。莱特刚走了一半,头顶突然传来奇怪的声响,整座城堡塌了下来,激起巨大的烟尘。他吓了一跳,连忙往楼跑去:“叔叔,你没事吧?”
地满是断裂的墙板和柱子,莱特被呛得直咳嗽。他一面走一面叫道:“叔叔?奥利佛叔叔?”
不远处传来咳嗽声,莱特立刻跑了过去。奥利佛正蹲在一堵断墙下,拿着凿子乒乒乓乓敲打,浑身灰扑扑的,闻声才抬起头:“欢迎光——唉,原来是罗斯家的小混蛋。”
“唯独不想被你这么叫。”莱特走到他身边,拍拍裤子坐下来,“你在做什么?”
“雕刻啊。”奥利佛磨了磨刀,继续雕刻面部。他面前摆着一尊石像的半成品,莱特总觉得好像见过石像,仔细想又想不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奥利佛终于完成了雕像。他吹了吹指头的灰,喜滋滋的说:“终于完成了!完美的我!”
“……这尊石雕是你?”
怪不得他觉得眼熟,这尊石像显然加入了很多奥利佛的想象,比如呼之欲出的胸肌,不合比例的长腿,棱角分明的脸……浑然不觉莱特的眼神,奥利佛兴奋的把石像摆出各种奇怪的造型:“我要把它放在城堡前,当我登王座后,让每个人都来膜拜伟大的奥利佛陛下!”
“噢,你得把它放矮一点。”莱特说,“免得人家被雕像下的本尊绊一跤。”
一把凿子迎面飞来,嵌进了对面的石墙。奥利佛哼了一声:“你妈最近怎么样啊?”
“老样子,越来越啰嗦了,我真怀疑她提前进入了更年期。”
奥利佛一声不吭,继续打磨着雕像,半晌才硬邦邦的说:“她生你妹妹的时候受了罪,你得多留意一点。”
“是弟弟啦!”
“哎呀,反正漂亮得跟朵花似的,长大后一定是个美人儿。”奥利佛摸着下巴,猥琐的笑了两声。莱特的脸色立刻变了,举着凿子逼近奥利佛,眼露凶光:“要是敢动菲尔德,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段。”
“我知道啦!开个玩笑而已!”奥利佛冷汗涟涟,莱特剜了他一眼,放下锤子,把工具箱递给他:“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刚走了两步,衣角便被扯住了。莱特回过头,奥利佛满脸讪笑:“小子,借我点钱花花。”
莱特沉默了。他突然头也不回的往前跑,奥利佛拽着他的衣服,把衣角扯得老长:“就一点,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了。”
“鬼才信你!”莱特怒道,“肯定又是拿去赌然后输得一干二净,我次才被老爸狠揍了一顿。放手,我要回家了!”
“最后一次,我保证把以前输的钱全部赚回来!”奥利佛死命拽着他,“我感觉幸运女神已经回来了!”
“你次就是这么说的!”
莱特艰难的向前挪动,奥利佛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不然我就把你逛窑子的事告诉你父亲!”
莱特突然哆嗦了一下。奥利佛嘿嘿笑了:“这几天窑子里流传着一个故事,一个俊俏的蓝眼睛小哥带着几个朋友跑去窑子,点中了店里最贵的小姐,喝干三瓶酒后什么都没做,枕着小姐的大腿睡了一晚又回去了。要是我把这件事告诉卢恩——”
“我只是打赌输了!”莱特满脸通红。奥利佛张开掌心朝他晃晃,胸有成竹的等着莱特的回答。片刻后,莱特转过脸,不情不愿的从兜里摸出几张大钞。奥利佛一把夺走钞票,拉着莱特蹦得老高:“走吧,这次一定要赚个盆满钵满!”
当莱特来到城堡时,罗斯家中正迎来一名客人。鸟儿落在树梢咕咕叫着,朝树下探头探脑。风卷起几片花瓣,落在石桌的棋盘。卢恩紧锁眉头,两指夹着一枚白子叩着棋盘,思索半晌,终于长叹一口气:“我认输了。”
对面的少年收回了棋子。卢恩有点沮丧:“吉尔,你真的才开始学下棋?”
“学了一周了。”吉尔伯特一粒一粒将棋子捡回去,神情宁静,“如果您觉得扫了面子,下次我输给您好了。”
“你那臭屁的语气跟谁学的啊?”卢恩失笑。茶已经空了,他拿起茶壶重新倒满:“幸好有你常来坐坐,莱特从没耐心陪我下完一盘棋。”
“因为他不擅长需要老实坐着的事。”
起风了,院中落英缤纷,一片白色的花瓣浮在茶。卢恩端起茶杯,吉尔伯特注意到他有些魂不守舍:“伯父?”
卢恩目不转睛的盯着花瓣,吉尔伯特又叫了声,他匆忙抬起头,掩饰般笑笑:“抱歉,昨晚没睡好。”
吉尔伯特微微皱眉。这几年卢恩老得很快,仿佛一夜之间,他的眼角爬满细密的纹路,眼睑下是半月形的黑晕。莱特曾私下抱怨,卢恩的脾气越来越差了,整日忙着搞研究,有时一连几天不理人。他疲倦的按揉着眉心,眉头紧锁。
走廊里突然传来脚步声,塞拉的声音响了起来:“午饭做好了。”
“我先走了。”吉尔伯特欠了欠身,塞拉从廊后走出来:“哎呀,要走了吗?今天阿姨做了蜜汁牛排和肉松卷,还有巧克力松饼。”
“谢谢您的好意,但您做这么多菜,我怎么吃得完啊。”
“可不是,让莱特去送个东西现在还没回来,不知又跑到哪里鬼混去了。”塞拉叹了口气,“吉尔,你可得给我盯紧他了。”
“我尽力。”
塞拉倒了杯茶,走过去对卢恩说:“你已经不年轻了,天天通宵搞研究,早晚会累垮。”
“研究?”
“是啊。菲尔德出生后,他这几年就跟着了魔一样,经常通宵泡在研究室里,要不就满世界乱跑,去找什么……拉结尔之书?”
“塞拉!”卢恩霍然拔高音量,“不许在外面乱说!”
“谁乱说了啊,吉尔又不是外人。在儿子的朋友面前发什么脾气?”
趁两人争执之际,吉尔伯特悄悄离开了屋子。菲尔德怀里抱着一把大伞,正蹲在门口换鞋。吉尔伯特问道:“你要出门?”
“天气预报说要下雨,哥哥出门时没有带伞,我想给他送去。”
“你知道莱特去了哪里?”
菲尔德竖起食指贴在唇畔:“哥哥和奥利佛叔叔往赌场的方向去了,别告诉妈妈,否则她又会生气。”
“我现在要去镇办事,如果发现你哥哥就把他带回来,行吗?”
“哥哥答应要给我带糯米团子。”
“好,我会提醒他。”
吉尔伯特摸了摸菲尔德的头发。两兄弟的差距相当大,莱特英俊挺拔,菲尔德却纤细柔弱,总是跟在兄长身后,像只怯生生的小动物。吉尔伯特恍惚了一下,某个记忆中的身影和眼前的男孩重叠起来,他定了定神,挥去脑海中的影子:“我会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