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特想了想,便不再推辞:“行,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将军。”
“好,你这脾气我喜欢。”波利斯热情的拍了拍莱特的肩膀,“这里都是自己人,就别客气了。”
莱特环顾四周,发现革命军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波利斯很快被部下叫走了,莱特暂时没心思应酬,悄悄走到角落里。波利斯是南方的土皇帝,宴席自然是国宴级别,图兰连年内乱,这些食物只有在黑市才买得到,莱特清楚这是权贵的回报。莱特端着一杯红酒,目光在大厅里转了一圈,落在一个女人身。她穿着破旧的卡其布军装,头发剪得很短,身材高挑纤瘦。大厅里衣香鬓影,暖意融融,她却像一柄开了刃的匕首,浑身散发着寒冷的锋芒,竟没人敢接近。
莱特兴致勃勃的打量着她,女人却箭一般回过头,犀利的眼刀直奔眉心,瞬间贯穿了他的要害!
莱特霎时心口发凉,但她很快收回目光,沉静的端着酒杯,连眼角都懒得再扫他一眼。
“温迪·多纳格尼尔。”艾尔扎克轻声说,“她是图兰自由军的领袖。”
“塞巴尔之鹰?”
“是的。几年前图兰自由军在塞巴尔被圣月革命军包围,坚持了整整十个月,最终粉碎了包围圈。她在决战中独自射杀两百余人,从此一战成名,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神枪手。”
莱特点了点头,方才那一眼,他已经注意到温迪脸狰狞的焼伤。就在这时,一名军官拨开人群朝两人走来,莱特立刻直起身来,收敛了漫不经心的神色。
“好久不见了,恩维尔少校。”
“是啊,你人不在图兰,却干了不少声名远扬的大事。”恩维尔不冷不热的说。图兰战争时期,他曾把被打散的军队集结起来,和霍华德并肩作战。战争催人老,他如今已两鬓斑白,脸沟壑纵横,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多岁。恩维尔和霍华德一样,骨子里是典型的传统军人,以保家卫国为己任。莱特知道他厌恶自己在北方做过的事,客气的笑了笑,没有跟长辈计较。
“陛下,这位就是霍华德的学生,如今图兰之鹰的领袖。”恩维尔回头介绍道。
这是莱特第一次见到图兰的傀儡国王。传闻国王是景衍父亲的私生子,曾从军数十年,后来才被军部推王座。他肤色白皙,眼角微微下垂,逢人面带三分笑,五官不算英俊,却观之顺眼,十分可亲。莱特回握住国王的手,发现这只手虽然匀称修长,虎口和指掌之间却长满硬茧。他神色不变,轻轻一握便松开了。
“这场宴会是我提议的。”国王和颜悦色的说,“今天算是个私宴,希望各位能化干戈为玉帛。图兰打了这么多年,大家心里都有数,再打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为什么不试着谈一谈呢?”
莱特环顾四周,果然发现政府军来了不少人。“恕我直言,您之前不是还站在军部一方吗?”
“说白了,我只是军部的傀儡。”国王苦涩的说,“但我想像当年的阿鲁玛三世一样尽到职责,才冒着生命危险来赴宴。”
莱特心中微动,突然想起霍华德提过的故事:“阿鲁玛三世?”
“是的。”国王的眼睛亮了,“为了实现图兰独立,能放下成见和革命军言和,我非常佩服他的胸襟。”
莱特一言不发,仔细端详着这个苍白文秀的国王。“革命军的领袖都来了吗?”
“不,有一个人肯定不会来。”恩维尔脸色阴郁,“圣月革命军的伊兹米杀了使者,把皮剥下来做成人桩。”
“圣月革命军跟哪路势力都不对盘,致力于铲除一切与极端教义相悖的敌人,不要寄希望于跟这种人谈判。”
“是的。”国王叹了口气,“圣月革命军最早只在山区传教,各方势力争得头破血流,放任他们坐大,等我们注意到其野心时已经晚了。这几年圣月革命军的势力急剧膨胀,盘踞南方三大省,他们对成员的筛选极其严格,很难打入内部。我们逮捕过一些成员审问,但这些人口风很紧,而且每个人都携带了毒药,一旦行动失败立即自杀。”
“这么说来,就没有对付他们的办法了?”
“当然有。”
波利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大步流星的走来,挽着一名妙龄少女。少女姿容窈窕,五官明艳,褐色的长发卷曲如波浪,插着一支玫瑰金簪子,紫色抹胸长裙更衬得她肤光胜雪,就像年迈却依然英俊的父亲挽着如花似玉的女儿踏入社交圈。
“圣月革命军已经成为图兰的毒瘤,必须尽快斩草除根,以免招来外国势力干涉。”波利斯单刀直入的说,“这正是我愿意和政府言和的理由。”
“将军胸怀家国,处处以大局为重,实在令人佩服。”莱特微笑道。
“我现在才知道,你的口才跟你行军打仗一样厉害。”波利斯爽朗的笑道,把少女领到面前,“这是小女塔西娅。”
“陛下,恩维尔叔叔。”塔西娅双手牵着裙摆,朝两人行了屈膝礼,随即飞快的瞄了莱特一眼,害羞的垂下了头。
“这位就是图兰之鹰的领袖,莱特·罗斯。”波利斯柔声说,“你不是一直想见他一面吗?”
塔西娅没有吭声,洁白的脖颈却蔓了红晕,仿佛酿酒的红葡萄被风压弯了枝条。恩维尔和波利斯对视了一眼,含笑望着两人。乐队奏起了一支舒缓的舞曲,莱特叹了口气,柔声问道:“你会跳舞吗?”
塔西娅点了点头,莱特朝她俯下身,塔西娅将手放在他的掌中,莱特牵着她走入舞厅。舞曲典雅流畅,如水的乐声中,一对对男女翩翩起舞。男人们穿着军官制服,佩戴着星形勋章,女人们裸露着肩膀,晚礼服的裙摆像莲花一样盛开又合拢,香风弥漫。
莱特已经多年没有跳过舞了,但塔西娅是个优秀的舞伴,尽管被莱特踩了好几脚,却渐渐带着莱特跟了节奏。她的舞姿轻盈,仿佛天鹅滑过水面,裙摆下露出筆直优美的小腿,纤细的手臂凝练着金子般的光辉。莱特恍惚了一下,竟然不知今夕何夕,仿佛回到了久远的前世,某个音容模糊的女孩牵着他的手围着篝火起舞。
“你怎么了?”塔西娅体贴的询问。
“好像……被灯光照得有点眼花。”
她笑出声来:“你以前从没参加过舞会吗?”
“其实我不懂音乐,更不会跳舞。”
“你平时喜欢做什么?”塔西娅歪着头,天真的问道。莱特笑得很凉:“我这个人很无聊,只会打仗,对一切娱乐活动都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