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迫近的暗影
夜色渐深,群山沉寂。谷中的风带着浓重的寒意,驱赶着白色的雾气朝山下游荡。空中乌云密布,今晚没有月亮,一道微弱的光从黑暗的深渊浮起,将山峦黑黢黢的阴影投在原野。谷中白浪翻腾,河水在大大小小的山石砾岩间跳跃着,流向山口对面的主流。
一道引擎声破开浓雾,装甲车终于驶入了山区。这一带离莫提亚市已经很近了,是救世军的势力范围,但众人仍不敢放松警惕。克拉穆尔放慢了车速,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浓雾缓缓飘荡,浪潮起伏,仿佛险恶海面的波涛。莱特紧紧握着枪,守在靠车门的位置,肩膀的肌肉紧绷。
他已经恢复了冷静,脸毫无表情,就像扣着一个白骨做的面具。山间没有任何虫鸣鸟语,安静得像一座巨大的陵墓,轮胎碾过碎石的声响在夜色中格外清晰。莱特感到枪托的槽纹紧贴食指,掌心冰冷粘腻。他望向窗外,一只猫头鹰停在不远处的树,收拢了翅膀,把头埋在双翅间,一动不动。他一直观察着这只鸟,直到它突然飞起来,径直穿过树林,没有发出一声啼叫。
“前面有人。”他低声说。
就在这时,浓雾中亮起了一点灯光。灯光断断续续的闪烁着,是摩斯电码。
“信号灯!”
“冷静一点,可能是陷阱。”
克拉穆尔夺过望远镜,目不转睛的盯着信号灯。灯光消失了,他紧张的吞了口唾沫。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的手心汗涔涔的,紧张与担忧攫住了他的心。不知过了多久,灯光再度亮了起来。
“它说什么?”
“I4110……”
“不要畏惧,不要惊惶,因为我与你同在。我必帮助你,用我公义的右手扶持你。以赛亚书,四十一章,第十节。”他立刻打开圣经,翻到对应的章节,眼泪顺着脸庞流了下来,“是援军!”
车里的士兵终于松了口气,有人不禁当场大哭起来。莱特深深皱眉:“你怎么知道是援军?”
“这是我们事先约定的暗号。”克拉穆尔说,“如果选择走山路,一定会经过这里,帕克先生安排了接应部队。”
莱特迟疑了一下,示意他停车:“我带一支小队过去,如果有枪声传来,你立刻从原路返回。”
他从车厢里跳下来,借着雾气的遮蔽悄悄抄小路靠近。他很快发现了信号灯的来源,一个军官带着士兵在山道设了卡,穿着救世军的灰色迷彩制服,歪戴着卡其布贝雷帽,手里拿着强光电筒。莱特朝镜片呵了口气,擦了擦望远镜,他甚至能看到军官黝黑的脸膛和鹰钩鼻子。附近有干柴的灰堆和罐头盒,热气还没完全熄灭,冒出一缕一缕白烟,显然是他担心车队在山里迷了路,因此点火指引方向。
莱特不敢掉以轻心,叩了块小石头掷向对面。小石头一路磕磕碰碰的从山下滚落,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士兵们立刻举起枪瞄准对面,却被军官制止了。
“谁?”他厉声问道。
莱特从岩壁后走出来,手里提着冲锋枪。军官认出了他的脸,神色缓和下来:“罗斯先生?”
莱特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确实没有埋伏:“你是救世军的人?”
“我叫莫雷尔,是救世军驻莫提亚市的指挥官。”他诧异的打量着莱特,“你怎么了?卢蒙巴将军呢?”
“我们在瑟尼镇遭到政府军的伏击,将军已经阵亡,我带着部下一路逃到了这里。”莱特紧紧盯着他,莫雷尔一脸错愕:“伏击?”
“你没收到消息吗?”
“我收到命令,天一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克拉穆尔少校呢?”
莱特刚想开口,克拉穆尔已经从驾驶座跳下来。他满脸疲倦,眼中布满血丝,把莫雷尔吓了一跳:“少校,您没事吧?”
“我的……士兵需要治疗!”他一路紧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喘了好几口气才说完这句话,莫雷尔立刻指挥士兵把伤兵抬下来放在车。“车里有应急医疗箱,我马带你们回附近的基地。”
“基地在哪里?”
“就在山里的一座城堡,别担心,我保证把你们平安送回去。”
莱特跟着了车,车队一路穿过迷雾,驶向山腰的古堡。他的身体空乏无力,仿佛刚遭到暴风席卷。莱特望着双手,指尖依然轻微颤栗着,他紧紧握住拳,指甲嵌进肉中,却只握住了一片虚空。他不敢放纵悲伤,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乌云缓缓移动着,被吞没多时的明月终于露了出来,月光仿佛一袭素白的裹尸布,覆盖着广袤的原野。河面闪烁着银光,不见一丝微波,树梢却微微颤动,在沙路投下捉摸不定的暗影。
“前面就是骑士堡了。”莫雷尔说,“这是古代一个骑士团建立的城堡,我们平时就驻扎在城堡里。”
莱特抬起头,一座石灰岩城堡耸立在陡峭的山坡,在高草丛中投下深黑的阴影。城墙的外观十分朴素,显然防御功能多于装饰,城堡由护墙及箭塔保护,俯瞰着整片河谷平原。入口在东侧的两个箭塔间,庭院里停满了装甲车。
周围荒无人烟,连个村庄的影子都没有。莱特的心脏骤然紧缩,一阵疑云掠过心头,就像门缝里的冷风,一晃眼就过去了。莱特仔细梳理着遇到莫雷尔后的经过,没有发现任何危险,车队穿过原野,辟开汹涌的草浪,停在了城堡的庭院中。莫雷尔立刻指挥搬运伤兵,用担架抬着重伤员送到城堡中治疗。有的幸存者全靠一口气撑着,这时连车都下不了,他连忙下令给幸存者提供食物和绷带,院子里人来人往,乱作一团。
“我要向帕克先生汇报情况,请两位跟我来一趟。”莫雷尔擦了擦汗,对莱特和克拉穆尔说。三人登石砌的台阶,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莫雷尔问道:“将军真的牺牲了吗?”
“是的。”克拉穆尔强忍着眼泪,“他被格隆的士兵打穿了太阳穴。”
“请节哀。”莫雷尔点了点头,又问道,“吉尔伯特先生呢?”
莱特脸色一僵,紧紧攥住拳,眼神晦暗:“他死了。”
“只有车里的人逃出来了吗?”
“是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