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特偏过头不肯喝,凯文心一横,拿注射器抽了满满一管血,对着他的胳膊扎下去。莱特扬手打翻了注射器,他疼得太厉害,甚至从手术台滚了下去,凯文被一把摔开,后背撞了茶几,药瓶滚下来摔得粉碎。
凯文不顾后背剧痛,扑过去抱住莱特。他一身蛮力,凯文根本压不住,两人滚作一团,凯文的后背被碎玻璃扎得鲜血淋漓。他紧紧抱住疯狂挣扎的莱特,撬开莱特的嘴唇,强行把血喂给他。莱特痛的乱咬,差点把他的舌头咬断,指甲在他的胳膊撓出了几十道血口子。剧毒的鲜血在血管里流窜,莱特的身体蜷缩起来,手臂开始出现石化的症状。
凯文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霎时呼吸都冻结了。美杜莎之血是剧毒,普通人得到这种血都会变成石头,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会获得再生体质。但为了挽救莱特的生命,这是唯一的方法。
这是一场赌注。莱特凄厉的嚎叫着,灰白的斑块蔓延到左脸,瞳孔变成了金色的竖瞳,眼神一时迷茫一时狰狞。他呕出一大口黑血,终于失去了意识。
凯文已经精疲力竭,半抱半扛的把他放回床。莱特双目紧闭,脸色灰白,胸膛微微起伏。凯文跪在床边,握住他的手贴在脸,眼泪簌簌落下。
“求你了,不要死。”他哽咽道,“你不是保证过,不会扔下我一个人吗?”
漠北雪原,放眼苍茫一片。落日一沉,山口的风巨龙般怒吼着,卷起漫天雪尘,霎时暗无天日。风雪咆哮,蹂躏着高高的山岭,把平展的积雪吹成一条条巨龙,贴着冰面滚动。白皑皑的雪野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群峰脚下,锯齿状的峰脊裹在厚重的雾霭中,只露出模糊的黑色轮廓。
这是哪里?
莱特仰躺在雪原,被雪沙刮得睁不开眼。寒冷剥夺了仅剩的体力,他的血管一寸一寸冻结,心跳渐渐变得迟缓,仿佛连胸膛中都被灌了满腔冰雪。他缓慢的眨了眨眼,眼睫凝着厚厚的白霜。
这时,东北方突然传来了狼嚎,凄寒悠远,穿过咆哮的风雪,在雪原漫散开来。紧接着,四面山谷中响起悠长的回声。北方的冬天经常会听到狼嚎,尤其在夜晚,凄冷的月光照在山岭,经常有狼群仰天长嚎,令附近的人畜不寒而栗。
对了,这里是极北雪原,四面环山,狼群就生活在雪山深处。今年冬天寒,山中野兽绝迹,狼群要下山觅食了。他浑身一震,全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Chapter 11 白夜
六年前,格尔达王国。
一列车队在风雪中艰难的跋涉,轮胎在积雪中拖出长长的辙痕。卡车挤满了麻木呆滞的难民,安置所是一个叫作加迪斯的小镇。小镇位于贫瘠多风的高坡,海拔约四千英尺,盛产铜矿,居民是矿工和被流放的罪犯。
今年冬天来得早,气温早就降到了零下二十摄氏度。凛厉的北风横扫整片大陆,难民们刚从阳光炽烈的图兰来到北国,身只有一件御寒的衣物,不得不紧紧挤在车里,靠着同伴的身体取暖。
“今年突然来了这么多人,粮食和煤炭怎么办?”一个开车的士兵问道。他戴着厚厚的毛皮帽子,把冻得僵硬的手伸进怀里,想汲取一点温度。
“谁让图兰打了败仗,难民全都跑到北方来了。面决定把难民送到矿,有劳工证才能得到食物和煤炭,否则怎么供得起这么多人?”
“这些人都是去矿的?”
“不,下车后还要筛选,只有身体强健的难民才有资格去矿工作。”
士兵往后望去,发现车里还有不少老人和孩子。他咂了咂嘴,惋惜的说:“等这个冬天过去,一定会死不少人。”
“没办法,你必须心如铁石才能在这里生存。”
车队终于驶进了镇,放眼望去,城镇像幻影一样矗立于冰封的伊特鲁里亚山脚,饱经风吹日晒的木屋沿着街巷一字排开。郊区临时搭起了一片难民营,难民们被赶下卡车,顶着风雪往镇走去。一个男孩不小心摔倒了,胳膊立刻跟冰面粘在一起,被押送的士兵一扯,瞬间扯下一大块血淋淋的皮。他痛得当场昏厥过去,脸挂满了冰泪。
吉尔伯特刚抱着木柴回来,就撞见这一幕。他连忙低下头,对士兵的呵斥声充耳不闻,匆匆赶回帐篷里。帐中的火已经熄了,妮娜冻得直打哆嗦。他拢了拢灰堆,往里面添了些干柴,火光温温吞吞,像一个没煮熟的鸡蛋。两人凑到火前蜷缩起来,想温暖冻僵的躯体。
“莱特还没回来吗?”他低声问道。妮娜摇了摇头,两人一直等到天黑,莱特才从矿回来,疲惫的揭开了帐帘。他浑身是伤,脸有几处发紫的冻疮,脖子结了一层厚厚的汗霜,只有眼中依然闪烁着桀骜的光。
“出什么事了?”吉尔伯特站了起来,让出火堆旁的位置。莱特并拢两脚摩擦了两下,俯下身拍打着大腿:“今天矿出了事故,矿井坍塌了,砸死不少人。”
“你没事吧?”妮娜的心悬到了嗓子眼。莱特摇了摇头,脸笼罩在阴影中。“我回来时看到又有人来了,这里还住得下吗?”
“当然住不下,听说最近国境冲突不断,他们打算送一些人过去。”吉尔伯特迟疑片刻,“我必须去工作,只有你一个人拿着劳工证,我们的供应不够。我下午去偷了些煤,但肯定挨不过这个冬天。”
“你留在营里。”莱特说,“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别把我当小孩!”妮娜立刻叫道。莱特冷冷剜了她一眼,她缩了缩头,不敢再出声。
罐头已经煮开了,他直接从火堆拿起罐头,吉尔伯特刚想制止他,他已经端着罐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你的手怎么了?”吉尔伯特的脸色变了。莱特愣住了,他强行摘下莱特的手套,露出冻得紫红的手。他捏着莱特的手指揉搓,焦急的问道:“疼不疼?”
“不疼。”
“不疼就危险了,快把鞋脱了。”
莱特一头雾水,只得脱了鞋。吉尔伯特焼热了水,拧干毛巾敷在他的手。莱特愣了一秒,万箭攒心的剧痛突然从指尖传来,他差点惨叫出声。
吉尔伯特拈了针在火消毒,割破莱特手脚的水泡,带血的黄色脓液瞬间喷出。他涂碘酒,用纱布把伤口包扎好。莱特痛得脸色煞白,却把嘴咬破了都没发出痛哼。吉尔伯特忙完后,发现他的脸已全是冷汗:“痛就叫出来,这里又没有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