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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恍惚了一下,低头望着双手。仿佛回到了黑暗血腥的山洞,她像野兽般厮杀,喷涌的血幕淋遍全身,她跪在宣誓仪式,在胸口烙下蝎子的刺青,她在杀阵中穿梭,手里的弯刀收割着一条又一条人命。城破的那一日,黑压压的敌军涌入城楼,烈火熊熊,箭雨如潮,血染重衣,身旁的同胞纷纷引颈就戮,她被戴枷锁,作为战利品赤脚游街,雨点般的石块砸在身,她蜷缩在囚室里,冻得瑟瑟发抖,连老鼠咬坏了脚趾都浑然不觉,行刑的前一夜,埃伦特告诉她,会守护她的未来。

然后所有的画面消失了,她站在修道院门外。熊熊烈火一寸寸吞噬着修道院的每一块砖石,强盗在外疯狂的砍杀,横尸遍野。埃伦特坐在镜子前,镇定的梳着头。她跪下来,向帝祈祷。

她想问,你为什么不逃?

她想问,你在祈祷什么?神明从来听不到信徒的祈求。

就在这时,埃伦特站起身,她的皮肤略显苍白,有着亚麻色的头发和温柔的眼睛,仿佛壁画中的玛利亚。她走到梅尔面前,微笑着抚摸她的脸。

“梅尔,你还会亲眼目睹千次日升日落,你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王,我保证。”

滚烫的眼泪滴落在粥碗中,她端起热气散尽的粥,一勺一勺机械的吞咽着,泪如雨下。瑟琳娜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埃伦特,”她答道,“埃伦特·坎贝尔。”

伤势痊愈后,她跪在教堂里,用匕首割断了长发,长发一绺一绺落下,随着她的过往一同埋葬。她亲手埋葬了挚友的骸骨,戴埃伦特留下的十字架项链,跪在墓前,站起来,庄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我会以你的身份活下去。”她断发起誓,“我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王,我发誓。”

“请被告出庭并报出你的姓名。”

“埃伦特·坎贝尔。”

“根据检方提交的证据,被告的身份存疑。”

“一面之词,不足为信。”埃伦特冷冷道,“我保留宪法赋予我作为首相的权利。”

“您已经不再是坎特伯雷王国的首相了。”

“我从未同意辞职。退一万步说,根据我国宪法,首相一职要等新党首选出后再卸任。在卸任之前,我仍是这个国家的政府首脑,我不承认成立这个法庭的人。”

法官叹了口气:“现任坎特伯雷王国首相埃伦特·坎贝尔阴谋破坏国家法律,私自与图兰政府勾结,泄露机密情报,构成严重的叛国罪。坎贝尔女士,你是否承认以指控?”

“不承认。”

“由人民选出的首相站在审判席,是整个国家的不幸,希望您尽早反省到自身的罪过,请求人民的原谅。”

“我没有什么值得反省的。”埃伦特平静的说,“这场审判属于纯粹的政治报复,你们不过希望给我安一个罪名,然后顺理成章的把我扔进牢里。”

里昂坐在陪审席第一排,不耐烦的朝法官使了个眼色,法官会意,打算略过质证环节,直接宣布审判结果时,埃伦特突然开口了。

“法官阁下,身为被告,我应该有最终陈词的权利吧。”

法官犹疑了一下,用目光征询里昂的意见。里昂微微皱眉,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埃伦特转过身,面对着陪审席的记者,朗声道:“我以坎特伯雷王国首相的身份,以战争罪和危害人类罪指控陆军司令里昂·赫德。”

法院霎时鸦雀无声,埃伦特冷静的说:“里昂·赫德阴谋破坏国家法律和自由,不仅为一己私利动用军队,企图建立独裁政府,还阴谋发动图兰战争,导致国库萧条,无数士兵死于非命——”

里昂霍然起身,两个警卫前攥住埃伦特的胳膊,被她愤怒的挣脱。几名被允许入场的记者正想录像,当场被夺走摄像机砸碎。

“这里有数百名警卫,外面就是军队,你连听我说完一句话的胆量都没有么?”埃伦特冷笑道。里昂阴沉着脸站起来,士兵立刻把她押回牢房,法官们面面相觑,只得仓促的宣布休庭。

埃伦特一直在牢中等到深夜,外面才传来脚步声。里昂站在她面前,戎装筆挺,不管穿的多么衣装革履,只要笑起来,就露出掩饰不住的野兽气息。

“晚好啊,赫德司令。”埃伦特微笑道。里昂拔出枪,指向她的额头:“本想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既然你不肯认罪,只好送你路了。”

“我问心无愧,为何要认罪?”埃伦特平静的说,“我这一生从未违背过自己的誓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和你战鬥到最后。”

里昂注视着这个女人,即使让她沦为阶下囚,剥夺了她的一切,她的眼中依然充满了力量,毫不畏惧的迎向枪口,饱经风霜的脸甚至带着宁静的笑容。

“你不怕死吗?”里昂咬牙切齿的问道。

“你记得我当选时的誓词吗?”

“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为私利,不为权势,我是持剑守卫万民之人。但求利国,息争弭乱,心志既决,不可移易。我将在黑暗的原野跋涉,蹒跚负重,至死不悔,直至光明遍地之时。”

里昂的瞳孔骤然紧缩如针,埃伦特微微一笑,洒脱的摊开手:“请。”

里昂痛恨这样的目光,为什么她在政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还能有这样的眼神?为什么即使众叛亲离,即使身处绝境,死到临头,她仍然不露出丝毫丑态,眼里毫无悔意,仿佛浩浩长空,一碧万顷。

里昂咬了咬牙,狠狠收回枪,回头吩咐道:“把她处理了。”

他不愿意亲手处决埃伦特,要让埃伦特死于无名小卒之手。他并没有败北!这一场仗,他虽然使用了不入流的手段,却胜的彻底。

埃伦特平静的凝视着狱卒,等待最后的时刻。士兵却摘下了帽子,目光深如子夜。

“好久不见,梅尔。”她微笑道。

埃伦特的瞳孔骤然紧缩,瑟琳娜摘下帽子转着,微笑道:“我能帮你逃走,你愿意跟我一同离开吗?”

“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对你很感兴趣,我希望你能写完你的人生故事。”

“你究竟是谁?”

“我是现在唯一会帮你的人。”瑟琳娜问道,“梅尔,你想活下去吗?”

埃伦特的瞳孔骤然紧缩,透过瑟琳娜深紫色的眼眸,她仿佛目睹亚麻色头发的少女站在时空的彼端,笑容如同春日暖阳,照亮了整整三十年,一万多个寂寥的日日夜夜。

梅尔·迪兰提。

埃伦特·坎贝尔。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只要我活下去,你就能继续活在我的生命里。

“当然。”埃伦特笑了,“我的故事还没结束,当然要活下去。”

瑟琳娜慢慢举起枪,对准了埃伦特的额头。

砰。

牢中传来枪响,里昂的神经突然抽动了一下,立刻掉头回到监狱。牢门紧锁,狱中已经空无一人。

里昂后退了一步,神色阴鸷:“立刻封锁监狱,我不信她还能飞了!”

尽管泛滥的洪水将联军拦在了萨瓦河畔,拉德克里夫指挥部队炸毁铁路,突破政府军在南部的防区,以阻止政府军东进增援。另一支部队则攻占背面的村寨,占领了萨瓦河南岸的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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