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这是在偷食何物?”
“怎恁的之香!”
闻声,果然是太原王高绍德。
太原王自殿门外走进,虽早有宫人说与高宝德得知,此时见他这般风风火火,高宝德却还是有点嫌弃他,笑言道:“如此疯癫,莫说是我阿弟。”
“阿姊可不能食独食。”
太原王撅嘴,上前一同围坐在炉子旁。
“皇兄日夜有晋阳贵族宴请,游宴晋阳宫,却都不宴请我们。皇兄有美食珍馐不提,阿姊竟然也背着绍德,独享美味。”
听太原王抱怨,高宝德抽出貊炙烤肉的手,将盘中炙肉一股脑,塞到他的口中。
“唔。”
“只说好不好吃?”高宝德瞥他一眼。
太原王嚼。
“味道何如?”
太原王继续嚼。
高宝德面露不耐,正欲转身不理他,这才听太原王讲:“此间绝味!”
太原王扯着高宝德那暗红镶金的袖角,正一脸无辜地望着她。
见此,高宝德笑叹,揉了揉太原王顺滑的额发。
“你何处学来的如此作态。”
高宝德可不知道,自己性情粗烈的阿弟,何时学做了乖乖儿。
本来此次出行,目的地该是长乐郡中。
在晋阳宫呆了几日,高殷实在受不得晋阳诸贵的宴请邀约,便适时告知高宝德和太原王二人。
动身长乐信都,拔离晋阳。
高宝德幸灾乐祸。
晋阳这群鲜卑诸贵,总以自己位尊,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瞧得上皇太子高殷的。
他们曾有许多人,在高澄尚且在世之时,都看不太起他的二弟高洋。
虽然说是那些曾蔑视过高洋之人,尽数被高洋害死。但不能否认,这群鲜卑贵族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妄自大。
他们宴请皇太子高殷是一方面,看不看得起他又是另一方面了。
高殷不痴傻,自然能感觉出来,晋阳诸贵对自己态度之隐晦。
“阿兄竟然也有惧怕之物?”太原王调笑高殷。
“那是当然。”
高殷应答得倒是爽快。
“世间最可怕的,莫过于人心。”高殷一脸无奈地看着高绍德。
似乎是教导他们,继续说道:“你看晋阳诸贵,哪个不是各怀鬼胎,心思各异。”
高宝德深以为然。
“罢了罢了,此番出邺,是为了陪宝儿同看长乐郡,见一见自己邑下之物。”
高殷接过太原王递给他的包裹,随即有宫人上前口告死罪,又接过去。
“无妨。”高殷摇头。
“我区区三千户丁口,顶了天,也只能算半个冀州,如何能与坐拥天下九州的皇兄相比。”
高宝德也跟着开玩笑,笑道。
“行路,行路,莫要再提!”
高殷被逼无法,率尔登上车舆,唤着他二人赶紧跟上。
三人一行队伍,又在晋阳诸贵的迎送之下,离开晋阳。
因之后要行山路,崎岖难行。
所以在直奔长乐郡中的这段时间,三人同乘一辆车马。
虽说肯定会有些拘束,但三人谈天说地,时间过得很快。
“阿兄为君,诸贵为臣,阿兄缘何这般避其如愠?”高宝德不解,认真地问道。
高殷无奈浅笑:“他们并非真心待我,我又何必与他们惺惺作态。”
边食着太原王高绍德为亲姊剥露的山桃,高宝德可是舒服极了。
晃晃悠悠一整日,高殷三人随着车马,自去长乐郡信都县。
信都虽说不如两都繁盛,但总归是冀州之首。
尚且人来人往,世仕民气很重。
“长乐郡在北,靠近边域,我们需要低调小心行事。”高殷正色,对二人说道。
虽然说未动身之前,高洋在邺,一开始估计突厥没有胆量敢于此时,袭击大齐。但越往北,与突厥人碰面的几率就越大。
信都在冀州,放眼看去,除了汉人和鲜卑诸胡,能明显瞧见新的杂胡面孔。
就是突厥人。
在两都,他们甚少能出现,而在北边冀州,各个州县包括信都在内,都滞留有不少突厥人口。
他们或许只是单纯行商走动于二国,又或许是为刺探军情政策,总而言之,长乐郡中,鲜卑杂胡甚多。
高宝德也随之凝眸。
突厥人原为柔然人的炼铁奴,附庸于柔然人,为柔然贵族提供铁器供养。
只是柔然大而无能,前几年正被突厥所灭。突厥如今占据的地方,正是原柔然所有地盘。
面积很大,囊括东西二国以北。
“现在正是深冬,突厥游牧之族,焉有气力攻打我大齐?”
草原之民,冬时草料不济,牛马无以为生,突厥民众只能在深秋之时宰肉为继。
冬日苦寒,突厥之地,确实难熬。
难熬的冬季,他们又有何气力与精神攻打我大齐?
太原王高绍德不理解,问道。
这次是高殷沉眸为他解释。
“正因如此,苦守草原已经活不下去。他们纷纷南下,烧杀抢掠,觅食求存。”
高洋猜想的突厥不敢大批南下也非为假,只是小股突厥人南下骚扰也无可避免。
高殷身为皇兄,在还未至长乐郡中之时,于车舆之上,叮嘱二人,万事小心谨慎。
去长乐郡,只是访看邑下丁口,规整才货,将长乐郡打造一番,方便日后逃走。
高宝德早已在规划,他日入周的路线。
只凭大齐最近的直道,是一路西行。可如此走,难免会遇到怀有不臣之心的贼子,若是与宇文邕一起丧命道中,可就难看了。
高宝德知道,前世宇文邕归长安的路上,可是惊心动魄,遇到不少危险。
若不是道上受害,利器伤腹,说不定宇文邕的身体,也没有如此之早就破败至极。
若是西归之时,北上借道长乐郡,那便能绕过晋阳城。
晋阳东西,皆有雄山为守,南北狭长,最适合阻击。
绕道晋阳,说不定能避让些贼子。
而且待他日,高洋崩逝后,与母后、阿兄和阿弟匿入人世,也需要长乐郡下财物供养。
这次长乐郡行,既是打理邑下,又是勘探逃匿路况。
于高宝德而言,十分重要。
“阿姊在想什么?”
方才舆车上静了片刻,太原王见高宝德沉思,不由得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