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野吓得手一颤,叉子磕上白瓷盘,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大哥你没搞错吧?
林月野心中叫苦连天,她还是个货真价实的黄花大闺女啊!怎么就沦落到要未婚先孕了?
——“你再这样接,我—就—嫁—你—爹!”
林月野怒火中烧,眼里几乎能蹦出火星子,恨不得当场炖了江映,她狠狠瞪了一眼他,只见江映斜斜低头,暗暗抛给自己一个眼神。
——“来都来了,做戏做全套嘛,两个月!两个月的伙食我都包了!”
林月野来了个大喘气,胸口一起一伏,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两个月的饭票啊!这诱惑力对林月野来说,实在是大了点儿。
在片刻权衡之后,林月野心一横,眼睛盯着鞋尖儿,很是敷衍的点了点头:“没错,没错…”
这江大哥的脸皮的确够厚,明明刚在众目睽睽之下抽完烟,这凳子都还没坐热乎,就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在大家面前说要“备孕”?
能演!太能演了!
经此一遭,林月野觉得自己不仅婚姻大事有着落了,而且大概连孩子都叫什么都取好了。
她只希望这场戏她不负责售后服务——不然她上哪儿去弄个孩子出来啊?
—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酒店时,天又阴了下来,像是蓄积着一场久违的暴雨。
风渐渐有些大了,吹得人心里发慌,站在玫瑰花圃旁的林月野百无聊赖的玩起头发,食指卷着一缕青丝在耳边慢慢打转,等待着身后的江映结束与不相熟的长辈礼貌性的寒暄。
要不是这里打不到车,她可不想在这儿傻站着等他。
林月野努努嘴,使着性子踢开脚边的小石子。
不远处,一身正装的江映笔挺的站在酒店外的玻璃旋转门前,他被江峄生意上的几个老朋友叫住,正不咸不淡的说着几句场面话,当余光有意无意瞟到一眼林月野瘦削的背影时,江映眉头微皱——在诺大的石雕喷泉下,身材高挑纤细的林月野显得格外……
娇弱?
得亏他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骂他的。
“抱歉,我得走了。”
江映薄唇紧抿,朝众人微微顿首后,转身大步走向林月野。
“我们回家。”
—
回去的路上,两人异常安静,林月野右手撑着下巴,将视线定格在窗外,恍惚间,只闻见萦绕在鼻尖的一股不知名的的香气,如仲春余韵,其间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烟草味,却也不算难闻。
詹师傅把他俩送到楼下,下车后,江映对他微笑示意,林月野却连笑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一顿饭吃得她身心俱疲,脸僵得不像话。
这种忙,她是再也不帮了。
熏风卷起落叶,像是蝶翅纷飞,林月野右手提着高跟鞋,赤着脚直直走向电梯间,也不管江映有没有跟上来,便按亮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打开,林月野正打算进去,回头,才发现身后并没有江映的身影。
——他去哪儿了?
底楼的电灯泡早到了该领退休金的年纪,暗淡的透着些瓦青色的光,林月野皱了皱眉,她探出脑袋,象征性的朝着外面唤了两声江映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一点儿回应。
林月野撇撇嘴,不过很显然,她没有半点要去找他的意思。
随后,她独自回到家。
大雨前的空气总是凝固似的低抑,好像心脏被一点点压缩,桎梏在第五根肋骨之下,让人喘不过气。林月野换上拖鞋,懒懒散散的走到摆着小雏菊玻璃冷水壶的餐桌边,似有些吃力的推开灰蒙蒙的木框窗户。
风伺机而动,携卷着些水汽扑到脸上,又凉又暖。
片刻的放空后,林月野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像是宿醉未醒般浑浑噩噩。
她拿出包里的手机想问问江映,却发现江映早发来了微信,只是她自己没看见。
江映:【临时有事,晚点回】
林月野随便回了个ok
看了看手机左上角的时间,不过才下午三点。
霎时,雨滴连成一根根银线,哗啦啦的从天幕坠下,路面上溅起一层层雨雾,像是弥漫着一层白纱,林月野有些迂缓的走到小茶几旁,思考着晚上有什么要做的事情。
因为晚上要直播,所以林月野暂时不打算卸妆。
她懒。
倦怠压垮精神,在头脑中席卷而来,顺应着困意感召,林月野斜歪歪的靠在沙发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还是十七岁时的年纪,天很冷,刮着寒风,她赤着脚漫无目的走在茫茫大雪中,像是看不到尽头。
过了很久,她看见一个高个子男孩儿在远处向她招手,可惜离得太远,不管她怎么努力,却也仍看不清那男孩儿的脸,无休止的雪让她无法靠近,终于,男孩儿顿悟般向她奔来,而他踏过的土地,冰雪消散,寒风屏退,生长出春天的暖意,带着一丝丝柑橘味的气息……
林月野在看清男孩儿的脸时瞬间惊醒,她大口喘着气,心脏也狂跳不止,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可仔细回想起梦里的场景,却又顿时模糊起来。
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客厅里暗暗的,只靠几丝从窗外透进来的白蒙蒙的光线维持着亮度,林月野用力撑起身体,半眯着眼望向亮着顶灯的玄关,只见进门处的地毯上,除了自己的红底高跟鞋歪歪扭扭的躺着外,看起来似乎没有别人回来过的痕迹。
看了眼挂钟,时间已逼近七点,林月野垂下眼,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大抵是在沙发上被风吹冷了,林月野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她赶忙走到窗边,想要关窗。
林月野两手撑着湿漉漉的窗台,将头探出窗外——外边儿的雨虽然停了,但天色仍是乌黑,一朵白腻腻的柚子花孤零零的躺在桌上——大概从楼下那棵老柚子树吹来的。
林月野将小花拈到桌上的小盏里,转身揉着乱蓬蓬的头发触亮手机屏幕,却发现有一个陌生号码给自己打了好几个电话。
林月野十分稀松平常的拨回,却没想到在听到对方的声音后,脸色顿时一沉。
“有事么?”林月野倏的直起身,神情淡漠,语气很是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