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旧院，季浮离的心里竟生出了些许恍如隔世的感觉。

明明也不过是三年没有来而已，却好像上次来这里的时候，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季浮离站在旧院门口，抬头看着门框上方那块刻着名字的牌匾。

三年前，她来和沈南辞告别时，就是在现在她站的这个位置，以同样的姿势，盯着那块牌匾看了好久。

现在旧景重现，过往的记忆也在脑海中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要进去吗？进去后应该说些什么？

十五岁的季浮离，满心的忧虑。

毕竟是相处了那么多年的朋友，哪能说断就这么断了。但若是不断的话，又唯恐以后会有什么不必要的事情发生。所以最后，季浮离还是下定了决心，决定进去和沈南辞说清楚，然后告个别。

“当年我也是像现在这样，在这里站了好久。”季浮离回过神来，扭头和一旁的沈南辞说道。

沈南辞一时没能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但见她神情那般落寞，便又猜测了个大概：“你是说我们最后见面的那次吗？”

季浮离点了点头。

沈南辞见状没有说话，脑海里不免也回想起了那时候的事。

那时，也差不多就是现在这个时辰，不过是在冬天。

吃过午饭，沈南辞就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

季浮离进来时，他刚将书放下，闭上眼睛准备小小地休息一会儿。

熟悉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原本已经闭上眼睛的沈南辞，当即又睁开了。

一抹熟悉的身影顿时出现在眼前，他看着她在进入院离时，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低着脑袋朝他走来。

这小鬼又是怎么了？看起来这般不开心！

沈南辞心里生出了这样的疑问，紧跟着便坐起身来，等着她过去。

明明不过就数十步的距离，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季浮离却硬生生走出了相隔甚远的距离。

从院门口到他面前，她竟足足走了半刻钟！

“磨磨蹭蹭的，像只小蜗牛一样。”沈南辞没忍住，面带嫌弃地看着她。

季浮离还是保持着刚才进来时那副样子，低垂着脑袋，丝毫没有要抬头的意思，更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打算。

她这样看起来特别奇怪，和往日一点儿都不像。

“出什么事了？”见她的情况越看越不对劲，沈南辞就没有再调侃她。

“……”季浮离张了张嘴，话都到嘴边了，却还是说不出来。

她也没有坐下，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沈南辞面前。

最后还是后者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将她按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然后蹲下身来又问她发生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你那时为何要在这里站那么久，但我明白你当时心里肯定特别煎熬。”沈南辞的声音再次在季浮离耳边响起。

“嗯。确实特别煎熬。”季浮离再次应下，想了想，和他说道，“我在这里站了好久，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和你说清楚。其实我觉得那根本没有什么的，但当时就是担心会出现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在再三思量下，最后还是决定进去和你告别。”

“结果谁承想进去看到你的时候，原本已经做好的决定，瞬间就崩盘瓦解了。”季浮离勾起唇角笑了笑，看着他那双正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一脸认真地继续说道，“说真的，也不知道是出自什么原因，那时候总感觉和你之间有很多感情，特别不忍心看你伤心，更不想做出伤害你的事。所以，我那时候险些就放弃了。”

“但你最后还是那样做了。亦如你一开始打算的那样。”沈南辞接过她的话，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尽是受伤的情绪。

不知是被他的话还是被他的眼神刺到，季浮离觉得心脏揪着疼。

她抬手在心口揉了几下，缓缓说道：“是啊，就在我差一点儿要放弃时，理智将我拉回了现实。”

那时季浮离还坚信着只要不改变原著里的发展，将来有一日她就能重新回到那个属于她的世界。

所以在紧要关头，她清醒了过来。不再犹豫不决，开口将该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季浮离当时都说了什么，直到现在沈南辞都清楚的记得。

“沈南辞，我今年十五岁了。若是寻常人家的话，我都该成亲了。虽然京中并没有这么多讲究，但我毕竟是个女孩子，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若是和哪个男子稍微亲近一点儿，都会惹出很多麻烦来。”

她在开口之后，就将头抬起，直视着他了。

被她那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盯着，沈南辞觉得心里面特别不舒服。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没有一个字是让他觉得舒服的。他已经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又是为何而来，但并没有打断他，等着她将话全部说完，然后决绝地和他告别。

季浮离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

“平日里我们两个的关系最为亲近，虽然你这旧院并没有什么人来打扰，但我总是往这边来，始终是禁不住万一哪一日有个不长眼地看到了，到时候出去乱说话的。”

她倒是不顾及那些闲话，但她得为季公府考虑。

虽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至于那另外一个原因，当时根本不便也不能说出口。

但是现在，季浮离却是觉得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他们两个几乎是在同时从过往的那些记忆中回过神来的，思绪正常后，两人心中所想各不相同。

沈南辞很想问一句，她当初有没有过要和沈长过也说清楚的念头，但还没开口，季浮离的声音就先他一步响起。

“沈南辞。”她先是叫了他一声，等他疑惑地看向她时，她才问他，“我跟你悄悄说个关于我的事，你想不想知道？”

沈南辞闻言愣了下，不知道她这又是怎么了。

但见她此时心情颇好，兴致颇高，便点头应道：“好呀，那你说吧。”

对于她想要和他说的事情，沈南辞心里是感到好奇的。所以在应下之后，就等着她再开口。

旧院平日里根本没有什么人来，里面也就只有清夜和解茫两个人在。而他们此时可能待在后院，并未到前院来，所以没有人会打扰他们。

此时不说的话，更待何时？

季浮离没有丝毫犹豫，凑到沈南辞面前，小声和他说道：“其实呀，我并不是你们这个世界里的人，我，来自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