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里是下马石，不可骑马进入。”

“好，朕知！”

太祖陵东西两旁，立下马坊，禁乘车马行走，每过必下。

六月二十三，朱翊钧提前来孝陵查看，明天祭太祖陵，有很多仪式，今天算是提前走过场。

昨晚下小雨，石路有些湿滑，朱翊钧在前面走着，仪仗在两侧，大汉将军、内侍宦官跟随，文武官员跟随在后。

神烈山碑亭，嘉靖十年立，碑正面阴文双钩浅刻“神烈山”三字，嘉靖十年改钟山为神烈山时而立。

大金门，距下马坊七百五十米，孝陵的第一道正南大门，大金门黄色琉璃瓦重檐式建筑，朱翊钧走正门，文武官员走两侧。

大明孝陵神功圣德碑亭，建于永乐十一年九月十八日，孝陵功德碑楷书阴刻，成祖亲自撰述，碑文共计二千七百四十六字，记述太祖一生的丰功伟业，碑亭正方形，黄琉璃瓦歇山重檐顶，红墙每边长二十六米左右，基座为石须弥座，南向设丹陛。

石碑高近九米，碑额高近两米，宽两米半，厚一米多，碑座为赑屃，碑额竖刻篆字三行，大明孝陵神功圣德碑。

大明孝陵神功圣德碑：

仰惟皇考，备大圣之德，当亨嘉之运，受上天之成命，正中夏文明之统，开子孙万亿世隆平之基，予小子棣恭承鸿业，夙夜靡宁，图效显扬，思惟罔极。

碑文主要详述六部分内容。

第一，讲述太祖生于凤阳，为句容大族。（给自己家脸上贴金）

第二，太祖为民请愿，发迹定远。

第三，定都南京，年号洪武。

其四，废除旧制，选贤唯能。（杀李善长等人没写）

其五，分封诸侯平定天下。（成祖要给自己弄成合法）

其六，铭刻朱氏贵族百人。

男：懿文皇太子标，秦愍王樉，晋恭王棡，予小子棣。

孙：建文君允炆，皇太子高炽。

“神道青石路有损坏吗？”朱翊钧走在绿树茵茵的神道上，问太常寺卿还有南京工部尚书。

“回，今上，没有损坏。”

“嗯。”

穿过棂星门，来到御河桥，文武方门就在眼前。

陵内植松十万株，养鹿千头，松涛林海，鹿鸣其间，气势非凡。

到达文武方门，两侧有一对石像生，文东武西，朱翊钧走正门，文武官员走两侧。

走过文武方门，是孝陵门。

朱翊钧指着孝陵门前的空地说：“太祖驱逐鞑虏，复我中华，丰功伟绩超唐宋，拿笔来！”

朱翊钧在桌子上写下：治隆唐宋！四个大字。

大部分文臣的眼神有些怪异，不知朱翊钧为何亲写治隆唐宋四字。

“太祖时，大明户数达一千零六十五万户，口数近六千万，朕没有记错，唐朝两百多年，也不及太祖时，唐最多时也不过九百六十六万户，口不到五千五百万，宋仁宗时北宋户数不过一千零二十万户，口不到六千万。北元对吾中华之地荼毒近百年，太祖励精图治，几十年就恢复中原、江南之繁荣。自秦皇创秦以来，千百年来，吾太祖乃治世第一君王也！”

朱翊钧定了调子，有理、有据、有数据，历代《典章制度》信手拈来，文臣也只能依着他来。

“命：魏国公、南京工部、太常寺、在此处建治隆唐宋碑亭，治隆唐宋四个鎏金大字，立于此！”

“臣等遵旨！”

过了孝陵门，就是享殿。

享殿前有两御亭，东边的称具服殿，西边叫宰牲亭。

享殿为五层汉白玉须弥座台基，通高五米左右，台基四角有石雕螭首，大殿前后各有五道踏垛，浮雕云龙山水大陛石，大殿基长五十七米，宽二十六米半，殿中供奉太祖及孝慈皇后神位。

每日都有祭陵官，南京勋贵陪伴太祖进膳，生前什么样，去世后还什么样。

朱翊钧按照礼部、太常寺官员的指引，在享殿前走过场，明日祭太祖陵时，也是这样进行。

“陛下，内红门不能去！”

“为什么？”朱翊钧好奇问？

“内红门乃阴阳相隔之门，陛下是九五至尊，不可入内。”

内红门内是升仙桥，再往前走就是明楼，在明楼后面就是宝顶，宝顶内埋葬着太祖。

“东边是懿文太子的陵寝吗？”

“是。”

“去看看。”

从孝陵出来，朱翊钧带着人又去懿文太子陵。

懿文太子陵与孝陵相似，规模小一些，这里是太祖太子朱标的陵寝。

懿文太子陵寝，和孝陵共用神道，后世子孙可共用神道，京城天寿山历代先帝陵寝，与孝陵，懿文太子陵寝相似。

建文帝登基以后，追尊父亲懿文太子朱标为孝康皇帝，庙号为兴宗，后来靖难之役，成祖抢了建文的皇位，成祖称帝后，废除懿文太子帝号，庙号，依然称为懿文太子。

懿文太子陵寝的地位急剧下降，永乐时期没有人管理，现在几乎成为一片废墟。

政治斗争是残酷的，除了你死，就是我活，没有任何道德可讲。

成祖灭掉建文帝以后，给建文帝罗列了一堆罪状。

“时诸王坐废，允炆日溢骄纵，焚太祖高皇帝，孝慈高皇后御容，拆毁后宫，掘地五尺，大兴土木，……，御数老妇不足，更缚牝羊母猪与交。荒眈酒色，昼夜无度。及临朝，精神昏暗，………唯唯数事而已。”

成祖给建文帝罗列的罪状，可以说黑到极点，老妇与母猪都给安上，只要精神正常点的，都不会信这事。

事实上，翻来历代史书，失败的君王，如果完全丧失了话语权，往往会被安上，各种耸人听闻，有悖常理的罪名，历史是认人打扮的小姑娘，君王可以改变史书，后世人们没有经历，也不知真伪。

成祖给建文帝安的罪名，就是正常人做不出来的事，霍光废除刘贺时，安上千件罪名，也只能堵住当时人的嘴，千百年后，当霍光被扒干净，猴屁股自然会漏出来。

朱翊钧想修缮懿文太子陵寝，这样做对他有三个好处。

第一，可以拖住申时行和冯保回京的时间，现在已经六月底，修缮完懿文太子陵寝，已经明年了，到时，朝中格局会发生变化。

第二，安抚江南地区百姓，太祖建都南京，江南百姓对建文帝，还有懿文太子是有感情的，虽然过去一百多年，岁月洗刷不掉人们的怀念。

懿文太子这一脉已经绝嗣，对皇位没有了威胁，朱翊钧可以收买人心。

第三，团结朱家宗室，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不听话的有大棒，听话的给胡萝卜，现在郑王辈分很高，有他理宗人府事，好人朱翊钧做，恶人让郑王当。

修缮懿文太子陵寝，以示对朱家历代宗室的优抚，成祖一脉宗室人数并不算多，蜀王在四川，靖江王在广西，以后要用到他们。

朱翊钧并没有露出要修缮懿文太子陵寝的模样，他想临走之前交代这件事，不想因为懿文太子陵寝的事，打乱这次南巡计划。

离开南京前一天，再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