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走在路上,竟也能被一只狐狸认主,而且狐狸认主的方式是咬人一口,这事若是放在昨天,宋矜歌必然是不会相信的。
或许正是这份不相信,发生的那一刻宋矜歌依旧懵然不解,心中纠结不已,与狐狸大眼瞪小眼。
说,身为一只妖兽怎么能随随便便认主呢?妖兽的尊严何在?
观看了此幕上演的青衫男子,只能报以无奈一笑:“还望道友与我们走一趟。”
“那行,你在前面带路吧。”宋矜歌揉揉狐狸的脑袋,毛茸茸的,手感甚好。
宋家六院中,以虏弈院规模最大,事者有三千,因为甄别信息这门技术活最是需要人手,又没有修为限制。
适才的青衫男子仅仅练气六层,却是他们当中修为最高的。
风爻域的造化境修士就明面而言,门派之中,太上紫极宫有五位,剩余三家各有两位,那些小门派自门中反虚期长老或飞升或兵解为散仙后,青黄不接,难以为继。
而世家这边宋家有两位,岳家有一位,合起来也不过三位,单单就此来看的话,世家输于门派,落在下风。
至于有些隐世不出的反虚期修士,也不会超过门派与世家的人数之和,换而言之风爻域的反虚期修士不足三十位,相较于庞大的修士人数,少得可怜,看着让人心生绝望。
至于金丹元婴这一层,门派当中属太上紫极宫拥有的人数最多,号称弟子百万,金丹元婴便占了三分之一。当然,有无水分全看个人想法,细究下去难免有所夸大,但也差不离,况且人家也只说了占三分之一。
世家这边以宋家拥有的金丹元婴修士最多,毕竟世家之首的名头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凭本事挣来。这些修士占了宋家四万族人的三分之一,以及一些隐瞒保密的存在,这个数字只多不少。
看似相差甚远,但基数不同,且宋家人血脉相连,彼此之间的可信任度绝对是比门派的高,因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不敢言说能置身事外。
再接着到练气筑基修士这块,不管是在哪个时期都是最多的存在。筑基脱凡胎,难倒一半人,止步练气的修士多如牛毛。筑基之后等待他们的也不是青云大道,没有背景,不到金丹者,终究是修士的最底层。所以即便是散修有时也会抱作一团,互相取暖。
宋矜歌观青衫男子面容清秀,放在满是俊男美女的风爻域中并不算起眼,但却给人一种奇特的亲近感,如沐春风,便他叫什么名字。
青衫男子闻言一怔,看了她一眼后又移开视线,低下头,平静地开口:“我叫宋如风。”
“好名字。”宋矜歌由衷赞叹。
宋如风抿嘴,说了一句多谢之后便敛下眼帘,目光不敢瞧向她,
这段插曲过后,一行人静默无声,前往虏弈院重者视事的地方——策院。
众人穿过回廊,来到一间栽满碧竹的院落,沿着青石铺砌的小道来到一座四层阁楼前。
汗青阁。
宋矜歌微微惊愕,倒没有想到他们是汗青阁的事者,教授《诸史相赏与论书》的那位长辈正是汗青阁的司簿,她心中稍安。
这件事并非穷凶恶极,只能说是一个意外,又加之是她曾经的夫子,就更是小事一桩了。
狐狸此时蜷在宋矜歌怀中,探头探脑地看着周围事物,她瞧见了,当即便是一巴掌将它的脑袋摁住,让它老实点。
虏弈院最重要的机构便是策院,能进入策院的人需得有两项特长,一是记善,二是观察入微。
事实上,但凡修士无不耳聪目明,修为越高越是如此。记忆力极佳只是达到了策院的门槛,最关键的是后者,这需要天赋和后勉。
进入策院后会有一场分阁试,根据事者擅长的领域分配到合适的地方。
擅古史者入汗青阁,擅分析者入今势阁,擅策谋者入思谋阁。
此三阁,为策院之本。
而策院,又是虏弈院之本。
另外的几人在阁门前同宋如风告别,由着他一人带宋矜歌去见司簿。
汗青阁从外面看朴实无华,内里另有乾坤。第一层满满算是小隔间,透过纱窗可见里面人影晃动,却不闻声音,想来是设有绝音阵。迎面走来一个事者,愁眉苦脸到模样,嘴里叨叨着一串话,与他们擦肩而过。
第二层第三层皆是如此,当他们来到第四层,隔间明显少了许多,宋如风领着她走到最末尾的一间房,叩门三下,却无人应答。
她还以为要在门外等上许久,不料宋如风直接推门而入,走了两步,发现她没有跟上,便低声解释道:“可以进来的,你可是觉得不妥?放心,司簿他不会在意这种小细节的。”
听闻必要她就放心了,进门时不经然瞥见门侧挂着的木牌,上面却空无一字。
一缕疑惑浮现心头,很快又消失了。
进入此房,只见十余张书案呈对称状摆开,案上积满书籍,地上也散落有,中间的过道却是干净,尽头是一面墙,上面绘着一副地图。
站在墙前的紫袍人头也不回,声音清冷:“何事?”
宋如风唤了一声司簿,然后把先前所发生之事悉数告知,最后询问道:“还请司簿定夺。”
“我知道了,一桩小事而已,你们现在去烟海楼四楼,替我把道衍时期的地图全部拿来。”紫袍人侧身,目光看向宋矜歌时,短暂地停顿了一息,“你过来。”
“我等明白,向司簿告退。”
宋如风走前看了宋矜歌一眼,眸色晦暗难辨,待他们离开后,房中只剩她和紫袍人。
宋儒戍,汗青阁司簿。
“夫子。”宋矜歌如以往那般称呼宋儒戍,走到他身旁半尺处立住,“这是北境地图。”
“可看出了什么?”宋儒戍睨了一眼自己曾经看重的学子,面上带着期待。
宋矜歌的视线落在贺洛山三个字上,心中感叹此地图之精细,各种山川河流的走势绘得一目了然,根本不是烟海楼的那张北境地图可以相比。
烟海楼中的书籍是由虏弈院整理编撰成册,可以说旁人看到的内容,都是虏弈院所允许的,而那些不被允许看到的内容,则无一例外收录在芸台。
这事在宋家,广而告之。
她当初生有进入虏弈院的念头,很大原因是想知道那些内容。
“贺洛山。”宋矜歌回答,并观察着宋儒戍的神色,不见半分波澜。
“继续,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宋矜歌闻言心头一震,明悟几分,便把自己查找的线索倾吐干净,除了叶川之事。
宋儒戍点头,伸手指着贺洛山,夸赞道:“你很聪明,能凭烟海楼里的信息得知大阵中藏着一座山门,虏弈院的人询问了贺洛山一行所有人才确定太白门这一线索。”
“夫子谬赞。”宋矜歌面上不动声色,若非宋知沐告诉她太白门这三个字,恐怕她也不会去烟海楼。且照宋儒戍所言,他不仅知道她去了烟海楼,还知道她去做了什么。
“不,一直以来我都特别看好你,适合我们虏弈院,尤其是汗青阁。”宋儒戍疏朗一笑,毫不犹豫地夸赞。
宋矜歌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她垂下眼帘,努力使脸上的笑容自然一些,好奇地问道:“夫子,那你又看出了什么?”
“这是想要套我的话?”宋儒戍走到最近的书案旁边,拿起一张纸,“你且过来瞧瞧。”
宋矜歌依言,接过纸来看,上面只简单写明了两件事。
一是太上紫极宫的人根据先辈留下的记载,亦知道了太白门的事,但是自最后太白门一任门主坐化后,天道曾降天谴将其山门劈成一片焦土,暗指上古大阵里面没有灵石丹药,功法传承这类宝贝。
看到这里,宋矜歌不禁心生疑惑,她先前在烟海楼看的太白门传记,只说了一句‘莫名衰落’,并没有提及天谴之事。
太上紫极宫既然敢如此写,说明此事为真,又间接引出了两种可能性,要么是虏弈院的人故意将此事抹掉,要么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宋矜歌更加倾向于后者,毕竟,一个十几万年前的门派遭到天谴,并无可避讳之处。况且此事若众人皆知,信上也不必特地说明。太上紫极宫作为风爻域中延存最为长久的门派,底蕴果然深厚,一出手便是上古密辛。
她感慨一番,继续往下看。
信中所述的第二件事,是太上紫极宫愿意与宋家分享有关于太白门的记事。不过,正所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有所舍弃就必有所图谋,其要求两家联手击退旁人,共同进入上古大阵。
一山不容二虎,门派臂首同世家之首的暗中较劲不曾有过一刻的放松。
上古大阵中究竟有何宝物,能让太上紫极宫宁愿与宋家五五分成,或者说,需要举两家之力才能进入其中探宝。
落款,归星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