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视频记录的气氛,沉默且高压。
可能是因为受损了的关系,战场终端并未能播放出终端主人的这名士兵进入战场时候的画面。
第一个被还原出来的画面,就是士兵一脚踹开这间房间的房门。
屋子里,相泽正站在窗前,一脸吃惊地回头望向冲进屋子里来的主视角。
“你们是什么人?我要报警……啊——”
背景声中,是相泽尖叫的,远处的枪声与呼喊声,还有士兵本人气喘吁吁的呼吸声。
紧接着,镜头快速晃动着冲向相泽,最后朝着她猛扑了过去。
一阵天旋地转的同时,镜头外闪过了一道闪电般刺眼的光。
片刻之后,镜头再次稳定了下来。士兵抬头望向空中,在此时展现出来的画面里,房间的半个屋顶已经不翼而飞,能直接看见星夜的天空。
镜头回过头去,再次对准了相泽。
她已经瘫坐在地上,一脸呆滞。
士兵伸出手去,将相泽从地上强行拉了起来,然后转身朝着房门外冲去。
走廊上,他的同伴挟着相泽先生与太太从门口冲过,用急促的语气不停地呼喊道:“go,go,go!”
接下来,士兵继续拉着相泽冲向楼梯。
镜头往下望去,展现着士兵同伴与相泽的家人一路走下楼梯的情形。
队伍最前端开道的士兵的脚刚刚踏上一楼的地板——
——“轰”。
楼梯旁的侧墙突然炸出一道剧烈的旋风。
呼啸的旋风瞬间咬断了整支队伍。走在中间的两名士兵一下子就被夹杂着破墙砖木碎片的旋风一口吞下,瞬间没了踪影。
士兵吓了一跳,视角迅速向退了一步,然后转身背靠着墙壁紧贴着。
而在旋风对面,相泽先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太太则艰难地在楼梯上爬着。士兵的同伴却跨过楼梯上蠕动的两人,同样靠近破洞。
爆烈的旋风只是一瞬。
只是转眼之间,一切就回到了风平浪静,只有被破开的墙壁上,如同被千百把锐利的刀具同时旋转切割出的墙皮还在晃晃悠悠着。
士兵与他的同伴却大气不敢出一声。
镜头的视野望向了破洞对面的同伴,看到他打了个手势过来。随后,视野晃动了几下,应该是士兵在点头示意。
下一刻,镜头就猛地凑到了破洞前,朝外望去。
两道自动步枪的火舌也同时出现在了镜头中,朝着外面的黑暗猛烈地喷射着。
“go,go,go!!”第三名同伴的呼喊声又响了起来。属于相泽的哭声从他背后绕过,朝着楼下去了。
而在士兵的视野中心,镜头附带着的夜视仪的视野效果中——黑暗的视野中央,唯有一个人形如同火焰燃烧一般地点亮着。
人形剪影看不到具体容貌,但却有着属于少女的曲线与身姿。她的长发在无形的力量之下凌空飘扬着,身周的空气中不断地浮现出一涌一涌的密集的羽片形状,同样在夜视仪中呈现着高温反应的不明物体。
那些羽片如同一片密集的大雪,围绕着少女纷纷扬扬,旋转飘零。
自动步枪的火舌无疑正瞄准的是那名少女人形。
然而,如雨一般泼洒在大雪外侧的火星,却意味着没有任何一颗子弹能够穿过雪幕接近少女。
在高温的雪幕的保护之下,少女的人形顶着瓢泼的火星之雨,朝着屋子一步一步地接近了过来。
而面对着这样的情景,战术终端的主人的那名士兵,却只是沉默着瞄准,射击,更换弹夹,瞄准,射击。
一直到身旁的同伴喊道:“可以了,撤!”
然后镜头才动了起来,冲下楼梯,追上了前面的同伴。
镜头中,一行人从屋子的正门冲出,然后一边继续朝着不远处的少女人形开火牵制着,一边朝侧面移动。
但就在此时,那个少女人形却突然站定,折叠起来——像是原地跪坐了下去。
镜头迟疑了片刻,再次扑向了前面的相泽,将她狠狠压在了地上。
然后,又是一道铺天盖地的光,从少女人形的中心位置炸了出来,瞬间席卷了镜头的整个视野——
……
记录到此为止。
屋子中沉默了片刻,灰原初最后缓缓呼出一口气。
即使是他,也能看懂发生了什么——战术终端的主人,那名集团士兵,先是将相泽从差点一刀斩首的状况下救了下来,然后一路保护着她进行撤退,并在最后再次用生命保护住了相泽。
灰原初不自觉地望向了折露葵。
她依然没什么表情。
而另一边,亚瑟倒是冷静了下来。他摸了摸下巴,沉默着开始重新回放整段画面。
等放到从楼梯旁的破洞向外射击那一幕,他停下来,指着屏幕上围绕着雪之下砂夜身周的雪幕,回头问折露葵道:“——这个是灵视吧?”
“嗯。看色温表达,应该不是实际存在的高温物体,而是灵视。”
“那这个呢?”亚瑟又拖到最后,指了指整个发白的视野。
“也是灵视。和刚才的一个是防御功能型,一个是攻击功能型。”
“给起个名字吧?”
“雪幕,雪彻。”
“ok。那么看起来,自动步枪的射速突破不了雪幕。而且从战场记录来看,m67手雷的弹片也能够完全防御。这样的话,只能继续尝试更高的枪口初速……”
“问题更大的是雪彻吧。上次你用夜骑士挡下来,是用了战车用反应装甲改造的盾牌。这种东西单兵根本不可能装备……”
看着亚瑟与折露葵开始完全沉浸入讨论战术的气氛中,灰原初忍不住举手道:“那个——”
“嗯?”
两人一起回过头来。
“我想道歉。”灰原初认真道。
“没有的事。”亚瑟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抢过话道,“裘德中尉尽职尽责,如此而已。”
“如果我在这里,他就不必死了。”灰原初确实是这样想的。
亚瑟耸了耸肩。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话不能这么说……
“换个角度来看这件事:裘德中尉虽然牺牲了,却没能阻止住雪之下,让她逃走了。
“那么——假如现在又有人因为雪之下而死……那么我们反而可以责怪裘德中尉,认为别人之死是他的责任吗?”
“一回事。不用在意。”亚瑟最后拍了拍灰原初的肩膀,“我很欢迎你的到来,但是在你出现以前,我们就是这样战斗的。没道理反而要责怪你不在。”
“是我的责任……对雪之下的战力预测低了。”折露葵面无表情地说道。
“嗯,这种工作里,无法准确预测敌人的情报是常有的事。”亚瑟似乎很想得开,“反正就结果而言,很棒。没有一名平民死亡。裘德死得其所。”
灰原初欲言又止。
他想说,但问题是他本来应该在这里的……但他没有,他在折露葵的安排下,故意回避了这场战斗。
虽然结果就是他想要的——雪之下砂夜成功逃离了
但要牺牲了别人的话,这结果就一点都不完美了。
灰原初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折露葵。
……安排这一切的她,有预想到这样的结果吗?
出乎他意料的是,折露葵毫不回避地与他对视着,一边淡淡说道:“这就是集团的风格。”
“嗯,没错,这就是集团的风格。”亚瑟认真道,“——我们的责任,就是以自身,作为人类的盾牌。”
灰原初愣住了。他明明记得,刚才折露葵私下时候对他说的“集团的风格”,明明是那种令人不舒服的说法——
他认真打量了几眼亚瑟,发现亚瑟的神情还透出几分自豪,显然对自己所说的话态度认真。
灰原初又望向折露葵,却见她这次没再理他了,而是正转身去接听电话。
“嗯——”
很快,她就挂断了电话,转过来望向两人。
“两个消息。”
“小林真冶覆盖的监控录像的数据还原工作完成了。那个没隔一段时间固定来拜访的人……是雪之下弦乐。”
“另外,雪之下弦乐刚刚被送回了警视厅本部。”
亚瑟反应过来,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也就是说——”
“是时候解开所有的谜题了。”折露葵淡然道,“走吧,回本部,去询问弦乐吧。”
她率先向着门口走去。
亚瑟也跟了上去,走到门口却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还呆在房间里的灰原初:“你不走?”
灰原初点点头:“我还是想去找找看砂夜。”
亚瑟没多问,也完全没有劝阻他的意思,只是将手里的另一件东西扔了过来。
灰原初接过一看,也有些意外。
刚才他的注意力也一直放在了亚瑟另一只手上所提着的带血战术终端上,并未注意亚瑟另一手上拿着的这样东西。
——竟然是元雪会的房间里供奉着的那把刀鞘。
“什么意思?”灰原初举了举刀鞘,皱眉问道。
“同位素鉴定结果显示,这把刀鞘至少有两百年的历史。也就是说——有很大可能,它是雪彻刀的原配刀鞘。”亚瑟远远指了指刀鞘。
“——所以?”灰原初皱起眉来,若有所思。
“所以我原本打算带它上战场的,只是没来得及——不过,现在你应该用的上它。”
亚瑟最后竖起两个大拇指算作祝福,然后再无废话,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