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的宗室们心有灵犀,再不敢像以前那般飞扬跋扈,个个夹起尾巴做人。
其中以富庶闻名的咸平公主还主动上书,愿意献出三百户食邑,帮助朝廷增加税收。
思齐也跟随姐姐步伐,献出五百户食邑。
皇帝下旨,一一驳回。
值此时,南方多地大雨,北方多地饱受旱灾之苦,咸平与思齐等姐妹又联名上书,要求捐钱捐物,赈济灾民。
公孙直接以中书省、尚书省两省的名义发布命令,宽慰公主们不要担心,国库充盈,不用公主们操心。
思齐心思有些冷冷的,公孙这是连个机会都不给她们,便也不去再提,将所有能利用的钱财利用起来,暗中拉拢朝中大臣,或是培养地方上的亲信。
她不能坐以待毙,要进行自救。
这时的公孙却没空管她们这些没兵权的宗室,一股脑儿张罗封后大典。
遵照先皇遗嘱,为了百姓各业生产,也为了国家换新君能实现顺利过渡,皇帝守孝,以日易月,二十七日即可。民间百姓也遵循此令,过了二十七日,便可进行正常的生活。
公孙原本打算守孝一过,便早早准备立后,接连发生了皇帝生病、诸王叛乱等事,也就搁置了,现在诸事全无,也就立马提上议事日程。
平息叛乱半个月后,太后下旨着礼部挑选适龄的世家小姐,择优立为皇后。
思齐的六姐姐长宁公主思忆的女儿也参选行列,她和姐姐咸平、弋阳还亲自去恭喜长宁,也给说了很多贴心的话。
长宁却不在意,“只是走走过场,我不信在他眼皮底下选出来的皇后能不姓公孙。”
这是公主们心知肚明的事情。
经过半个月的遴选,皇后人选定了,乃是太后公孙嬿的侄女,扬州都督公孙楚的女儿公孙氏。
又封国子司业黄峒之女黄氏为贵妃,太史令刘璠之孙女刘氏为德妃。
其余参选女子,都让回家各自婚嫁。
朝中人对此结果一目了然,心里门清。
皇后选的是真正的公孙家的人,贵妃与德妃从公孙的亲信里遴选出来。
一后二妃,到不了别人家。
思齐整日在家韬光养晦,不随意外出,也不让府里的人随意外出,听到这个结果,不发表任何议论,只是按时参加封后大典,在宴会上也是百般小心,再没有原主的跋扈。
以前需要演一下原主的张扬,不让人物过于突兀,现在终于可以不演了。
封后大典上,赫然出现的皇后,身着盛装,打扮华丽,容貌分明就是她和姐姐遇到的那个红衣女子。
她呵呵一笑,公孙家真是良苦用心,也太贪心了些,太后要姓公孙,连皇后也要姓公孙,以后的帝王身上也要流淌着公孙家的血。他们家的地位,不出意外,可谓是稳固了。
只是向来人算不如天算,她不信公孙家会一帆风顺。
参加完宴会,她与姐姐长宁、咸平、弋阳,同乘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宫城。
望着满城的张灯结彩,公主们心事重重,经历这么一场大清洗,她们虽然存活,仍有兔死狐悲之感。
在叛乱中死去的齐王思诲是弋阳的同母哥哥,兄妹感情不错,之前经常走动,她万万没想到哥哥思诲会起兵叛乱,在那一个月里,弋阳吓得整夜睡不着觉,每每闭眼就觉得公孙带人来抄家。
哥哥身死国除,侄子们也大都被贬为庶民,她不敢表露出一点悲伤。
好在公孙没有找她的麻烦,保留了她的公主身份。
但今夜,看到宴会上众人的笑脸,弋阳还是满心的悲伤,止不住流下眼泪。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弋阳轻叹,车辆已经逐渐远离宫城,她也不敢指名道姓,以前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长宁也叹道:“平生不下泪,于此泣无穷。”
性格坚强的咸平也悲从中来,“去年相送,长安城外,飞雪似杨花,今年秋来,枫叶泣血,不见还家。”
她与哥哥们去年才把酒言欢,今年便生离死别,阴阳两隔,当真是世事无常,也在心里恨死了公孙。也震惊公孙的大胆与调度能力。
她们至今不敢相信,拥有强大兵力的哥哥们失败的如此迅速,她们的底气也随之湮灭。
一片悲伤,充斥了车厢。
思齐却看不惯这样的悲伤气氛,不到最后,还不知道谁厉害呢!
她清清嗓子,遂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不搭调又很应景,带些激励的话逗笑了公主们。
众人不去谈悲伤的事情,转而将话题放在了吃吃喝喝上,一路上,高谈阔论,各抒己见。
思齐遇到这种话题,只能在旁边干瞪眼。
她在这方面的知识贮备,远远不及各位公主,她在现代世界,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从来不讲究生活品质,只追求吃饱不饿,也没有研究过美食,因此只能在一旁打哈哈。
长宁与弋阳公主接连下车,只余下思齐与咸平。
思齐挪到了咸平身边坐下,跟往常一样靠在姐姐身上,终于吐露了内心话。
“姐姐,你害怕吗?”
“当然害怕。这边的路太窄了,也太黑了,没有引路人,连若隐若现的灯都要熄灭了——”咸平笑着,“但就像你所说,柳暗花明又一村,灯迟早会点亮。”
咸平摸了摸思齐的头,目光下沉,话音也减弱了不少,“虽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我们也要为自己寻找后路,培养自己的势力才是。”
思齐攀上咸平的肩膀,嘴唇紧紧贴着咸平的耳朵,极为小声道:“他们现在也不是铁板一块,不少人对公孙抱有怨言,也有不少人对公孙的做法很不满。”
她派出去的侍女们很是能干,很快和各个府邸的侍女随从们打上交道,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可以得到不少讯息。
咸平抱着思齐,欣慰笑着:“敌不动,我不动,现在时机尚未成熟,不能往枪口上撞。他已经摆平了‘外患’,剪灭了诸侯王,现在便是要着手整治‘内忧’了。常言道攘外必先安内,内比外难,这未尝不是一个我们的机会。”
很快,咸平便到家了。
思齐颇为恋恋不舍,这次动乱给她造成了一个极大的阴影,人与人的每一次相见都有可能是永别。
咸平温柔地拉拉她的手,笑道:“我明日去你府上做客,看看我送给你的寒云听不听话,也给你带点好东西。”
“嗯。”思齐点点头,徐徐松开姐姐的手,站在车上,定定的看着姐姐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