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要说什么?”左伦停在半空中的手不断哆嗦,这个场面,已经收不了,他只想赶快结束审讯,回去以后神不知鬼不觉弄死齐彬。
只是每场审讯都有规定的时辰,现在才过去一刻钟,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可这小子已经说了那么多了……
“小人要举报咸平长公主,豢养男宠,居心不良,朝中不少人便是她的面首,讨好了她,便能获得官职,还有南阳——”齐彬硬撑着,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艰难。
他没有路走了,只能搏一搏。
他是看出来了,左伦想害死他,害死他之前还想利用他搞一波事情,他才没有那么傻,按照左伦的话,将罪名推到国舅公孙身,那才是死无葬身之地,他不要做他们博弈的工具,他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说了这么多,足以在朝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国舅公孙见他如此卖力,一定会保他。
毕竟,他说的话都是为了国舅公孙,举报出来的人都是国舅公孙的死对头,或是想要铲除的人。
国舅公孙只需借力打力,便可趁势端掉一拨人。
突然,中书舍人刘东喝道:“左侍郎,不要跟这厮废话,证据确凿,无需再审,三法司当立即决断,处死这个口无遮拦的逆臣!”
左伦本想借着齐彬,搞一次对国舅公孙不利的言论,只要他齐彬说几句不利于国舅公孙的话,他们就能有所机会,彻查公孙,才有对公孙安插罪名的机会。
那样他也会对齐彬有所保护,让他死的慢一点。
谁知这齐彬死不悔改,在王法大堂愣是咬牙不说,还牵扯出了一大批人。
冥顽不灵到如此地步,真是枉为人了!
左伦听中书舍人刘东如此说,正想借坡下驴,顺水推舟,结束这场处处惊吓的审讯,他怕迟一点,这个脑子不好使的齐彬会把整个朝廷的大臣都咬一遍。
齐彬红着眼望着说话的刘东,只见刘东气急败坏,目露凶光,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完全没有一点包容之情。
他愣了。
他知道这个刘东是国舅公孙的心腹,跟公孙荣辱与共多年,可以说是公孙的口舌。他见到刘东来监督,本来心里是吃了定心丸一般,才敢如此说话,说出那么多人的名字,也是为了通过刘东向公孙示好,表示自己是站在国舅公孙这边,可以通过此次事件帮助国舅公孙铲除不少异己。
可是这刘东的表现却像是要弄死自己一般。
他做了这么多,是为了活,可不是为了死啊。
刘东一点表示没有,还要求立即处死自己?
是国舅公孙的意思?
他去抓南阳之前,明明是先请示了国舅公孙,公孙毫无异议,还鼓励他去那么做,说是为了陛下,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会在后面保驾护航。
可现在呢?
这么久了,他没有等到公孙的救援,说了那么多利于公孙的话,却等了他的心腹中书舍人的奚落,那人巴不得自己马死。
公孙也是这么想的吧?
齐彬满是伤痕的身子抖了一抖,突然笑了起来。
“诸位大人啊……呵……小人还有一言——”
“……”左伦满脸黑线,“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
“大人,是我诬陷南阳殿下行厌胜之事,也是我让父母卖了桐木偶人,也是我让公主府的一个下人偷偷埋在了后花园,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但是,是国舅公孙大人指使我那么做的!”齐彬不顾一切地喊道,既然他要死了,何不拼一拼,投到左伦那里,左伦说要让他活的。
有一线生机,便不能放弃!
走到他身边的衙役愣住了,纷纷望向首的左伦。
左伦一听齐彬终于说出了他想要听的话,心中大喜过望,但严格的职业操守让他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他面没有一点喜悦,而是更加严肃,皱着眉头,再拍了拍惊堂木。
“齐彬,你细细说来。”
一旁的中书舍人慌了,忙道:“快把他带下去,他胡言乱语,到处栽赃陷害,实在是一大祸害!”
齐彬一笑,道:“大人是怕我把大人招供出来吗?大人跟着国舅那么多年,捞的可是盆满钵满,老家的良田千顷,房屋无数,可当地的百姓却在受苦,吃不饱饭!你跟着国舅,只要站队了地方,就永远没错,国舅也想要永远站得稳,便恨死了许多人,有当朝的大臣,也有宗室,国舅害怕他们夺权,便想要一个个地除掉,先是八王,再是朝廷中一些可有可无的小官,再然后就是长公主和剩下的诸侯王,最后便是你们这些朝中的元老大臣,只要是不听他的,一个也跑不了!”
“一派胡言!”中书舍人气得站起来,“快把他拉下去!污蔑当今丞相,其罪当诛!”
左伦冷冷道:“中书舍人请坐下,这里是刑部,不是中书省,一切都应有我们刑部的人说了算,他说的对不对,我们自然会去查证,他犯了什么罪,应当处以什么罪名,也应当是我们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的事情,大人不要操心,请他继续说下去,本官看来,这是一起很有意思的案子呢。”
中书舍人刘东按着怒气,走向左伦,含着怒火,悄悄道:“左侍郎,你难道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吗?这个人我看已经疯了,我们何必陪着一个疯子做一些疯狂的事情?趁早把他拉下去,画了押,此案就算了解,到此为止!不能再牵涉其他的人了!他这个人的嘴里,我看没有什么实话啊!”
左伦并不领情,拂了拂袖子,道:“案子还没有审完,也没有到规定的时辰,本官不敢中止,何况犯人还有许多话要说呢。”
“他个疯子,说的话能有什么计较?”
“大人刚刚可不是那么说的——齐彬刚刚报出来那么多人,大人只催促赶快抓人,本官说要继续向请示,大人说您今个儿是代表了中书令大人,也是代表了中书省,您的意见便是命令,让我们不得延误,我才派了人去抓齐彬所说的人。怎么现在大人又说这个人是疯子,说的话不能作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