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不得不觉得,这可能是一种金钱效应。
一个人越是有钱,可能就能让别人觉得他长得好看。
思齐只看了一眼西门庆,知道了这个鼎鼎有名的人物长得什么样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去看西门庆的意思了,便低着头做活。
那西门庆也没有做任何难为思齐的事情,也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思齐做活计,两人不答一言一句,漠然对立。
不多时,王婆买了些见成的肥鹅熟肉,细巧果子归来,尽把盘子盛了,果子菜蔬尽都装了,搬来房里桌子上。光看着他们挪动,一句话不说的思齐笑道:“干娘自便相待大官人,奴却不当。”
依旧原不动身。
那婆子道:“正是专与娘子浇手,如何却说这话?”王婆将盘馔都摆在桌子上,三人坐定,把酒来斟。
这西门庆拿起酒盏来,说道:“娘子,满饮此杯。”
思齐摇头道:“多谢官人厚意,我却不敢当。”
王婆道:“老身得知娘子洪饮,且请开怀吃两盏儿。”西门庆拿起箸来道:“乾娘,替我劝娘子请些个。”
那婆子拣好的递将过来与那妇人吃。一连斟了三巡酒,那婆子便去烫酒来。
西门庆道:“不敢动问娘子青春多少?”思齐不想回答,但看着满桌子的好吃的,却也是很久没有如此开怀吃过东西了,何不就着今日的机会,将这些在这里不常吃的美食吃个痛快?便开始虚张声势,胡乱应对。
应道:“奴家虚度二十三岁。也有可能是二十四,二十五,也有可能是三十多,奴家自小被卖给别人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何种模样,从何处来,到何处去,也不知道自个儿多大,说的这些也不过是胡乱说的,可算不得数。”
西门庆笑道:“小人痴长五岁。不论娘子多大,我也是比娘子痴长五岁。”思齐摆摆手,也不去看西门庆,只顾着自己吃了口道:“官人将天比地。”
王婆走进来道:“好个精细的娘子!不惟做得好针线,诸子百家皆通。”西门庆叹息道:“却是那里去讨!武大郎好生有福!武大郎真是人虽然其貌不扬,但好就好在这辈子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更妙的是还能娶一个如此漂亮的娘子,真真是太有福气了。”
王婆便道:“不是老身说是非,大官人宅里枉有许多,那里讨一个赶得上这娘子的!”西门庆叹气道:“便是这等一言难尽;只是小人命薄,不曾招得一个好的。”王婆道:“大官人,先头娘子须好。”西门庆道:“休说!若是我先妻在时,却不怎地家无主,屋到竖!如今枉自有三五七口人吃饭,都不管事!”
思齐知道这是西门庆和王婆的演戏,但她也是突然戏瘾大发,也很想看看这古代世界,这种故事里的影帝和影后是何等的演技,便跟随着他们二人的节奏,很好的配合。
便故意问道:“官人,恁地时,殁了大娘子得几年了?”
西门庆听这冷美人终于有了回应,连忙叹气道:“说不得。小人先妻是微末出身,却倒百伶百俐,是件都替得小人;如今不幸,他殁了已得三年,家里的事都七颠八倒。为何小人只是走了出来?在家里时,便要怄气。而且没有一天不怄气的,这人在世上才能活几天?天天如此怄气,可如何活?所以我也不愿意回去,在那样一个家里呆着,真真的像是待在活地狱一般,简直要比十八层地狱还要可怕。”
思齐笑笑,这人还去过十八层地狱?
真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在外面如此说家里的坏话,也不知道是有几分真心呢,也不知道是说了多少遍,可能是对着无数人说了无数遍,所以对这些台词可以说是倒背如流,演技也是超群。
思齐看着王婆与西门庆,这两个人似乎是越来越上瘾了,一直在飚演技,是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思齐看着看着,兴致更加勃勃,果然所有精妙绝伦的艺术都没有鲜活的人生有趣,那些故事里的人物再是立体,也绝对没有生动鲜活的真正的人来的真实。
那婆子道:“大官人,休怪老身直言:你先头娘子也没有武大娘子这手针线。”
西门庆道:“便是小人先妻也没有此娘子这表人物。”
那婆子笑道:“官人,你养的外宅在东街上,如何不请老身去吃茶?”
西门庆道:“便是唱慢曲儿的张惜惜;我见他是路歧人,不喜欢。”婆子又道:“官人,你和李娇娇却长久。”西门庆道:“这个人见今取在家里。若是他似娘子时,自册正了他多时。”
王婆道:“若有娘子般中得官人意的,来宅上说没妨事么?”西门庆道:“我的爹娘俱已殁了,我自主张,谁敢道个‘不’字。”王婆道:“我自说要,急切那里有中得官人意的。”西门庆道:“做甚么了便没?只恨我夫妻缘分上薄,自不撞着!”西门庆和这婆子一递一句,说了一回。王婆便道:“正好吃酒,却又没了。官人休怪老身差拨,再买一瓶儿酒来吃。如何?”西门庆道:“我手帕里有五两来碎银子,一发撒在你处,要吃时只顾取来,多的乾娘便就收了。”
那婆子满脸堆下笑来,说道:“老身去取瓶儿酒来与娘子再吃一杯儿,有劳娘子相待大官人坐一坐。——注子里有酒没?便再筛两盏儿和大官人吃,老身直去县前那家有好酒买一瓶来,有好歇儿耽阁。”那妇人口里说道:“不用了。”坐着,却不动身。婆子出到房门前,便把索儿缚了房门,却来当路坐了。
西门庆见到王婆走了,心里的想法开始泛滥起来。
西门庆拿着酒逐渐逼近思齐。每走近一步,都能更加清楚地看到美人的容貌,每多看一眼,心里的情绪就越加飘荡,今日他势在必得,他想,这样一个美人,岂能甘心跟那武大郎生活一辈子,这岂不是搓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