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章赫时,他正站在机场的广场前看着大屏,屏幕上正放着一些推销的广告,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身姿挺拔,从背后走过去的小姑娘不时地回头看着他的侧影。
时简走上前去,恶作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他转过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时简,目光炯炯,半天也没说话。
时简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着说道,
“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摇了摇头,没说话。
“难道是我这几天变漂亮了,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他继续摇了摇头,还是没说话,就那样一直看着她,直到时简被他看的不好意思红了脸,用手轻轻地拍了拍他,以做提醒。
“你怎么了?”
“我刚刚在想一件事,所以有点走神,抱歉。”
“新年第一天,你怎么来江洲了?”
“我来,我来…来旅游的。我爸妈去加拿大度假了,我不太想去,就挑个国内的地方走走,想着正好你在江州,就来了。
时简抬手看了眼腕表,已经3点多,这个时间去景点,总归是有点晚的,而且章赫还带着行李。
“那现在我先带你找个住的地方?”
“我来的路上已经定好酒店了。”
“你住哪里?”
“江州酒店。
江州本就是出了名的旅游胜地,水乡景致旖旎柔情,堪称一绝。不同于上海的繁华喧嚣,这里处处充满了江南的清雅秀丽。春节期间,来这里旅游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因此本不那么热闹的城市一下子变得喧嚣起来。不管是餐饮还是景点抑或是交通,都比平常更拥挤一些。
当两人驱车来到江州酒店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章赫简单的办完入住之后,时简便尽地主之谊带他到附近的地方走走。
他们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很多游客聚集的步行街,两人在熙熙攘攘的游客里来回穿梭,由于人多,章赫不时的用身体护着她,尽量把她和人群分隔开,正因如此,时简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香氛味,她不时地转头看向他,今天的他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外配一件卡其色的风衣,牛仔裤,运动鞋,跟平时在工作中并无差别,但放在人群中他却是那么的乍眼。
两人走在故乡的街头上,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时简第一次有了想要跟他走得更近的想法。
正当时简的情绪还在神游之外时,章赫忽然低头问她:
“那里是什么地方?好像聚集的人特别多。”
时简从神游中拉了回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然后笑了笑,说道:
“那里是我们本地的老字号,卖各种甜糕团子的,这家店生意很好,从不开分店也不加盟,所以很多人都会慕名而来买一些当礼物。”
章赫浓眉一扬,他本就是上海人,对糕点和甜食没有什么抵抗力,现下听时简一说,马上问道:
“甜糕团子?好吃吗?”
却也不等她回答就径自走了过去,她带着满脸笑意的跟了上去。不一会儿功夫他就提着一大袋子不同口味的甜糕团子走了出来,她让时简帮他拿着袋子,立马拆封吃了起来,发现入口酥糯香甜很对他的胃口,于是就送了一个到时简嘴边,
“很好吃,甜而不腻,你也尝尝。”
时简手上拎着袋子,也不好再去接团子,只能顺势就吃了下去。这时候的章赫就像一个愿望被实现了的孩子,快乐极了。两人在步行街一路逛着,看着,吃着,很是惬意。
出了步行街已经是一条护城河,河长总共有两千多千米,从小时候开始,妈妈便会在一些节日带她来到此处游玩。河两岸的青石上长满了绿苔,配着两旁房屋上的青砖黛瓦,很是好看。现在正是夕阳西下的时间,阳光斜斜的射下,青绿的水面上红黄交加,随着摆动地水波起起伏伏,柔情万千,颇有“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江南佳人韵味。
石阶旁一年四季都停放着一些带蓬候客的小船,章赫一看便来了兴致,提出要依着护城河绕城观光,时简只能跟着他的步伐。船家一边摇橹,一边充当导游的角色,不停地向两人介绍着两岸的风土人情,夜间的风湿润清凉,吹在脸上让人清醒。
“Jane,一路过来,我发现这里的生活节奏比上海慢很多,每个人看起来都很闲适惬意。”
“对呀,这里的一天开始的很早,结束的也很早,慢下来就能享受到生活的本身。”
“这里确实是一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他看向坐在对面的时简,她一直说自己不属于漂亮的女人,但此时她的眼里印射着晚间的灯光,闪亮明艳,煞是好看。
他下意识地问她:
“Jane,你是土生土长的江州人吗?”
时简因为故地重游,身心一下子就愉悦起来,说话时也带着轻快的语调,
“对呀,我爸妈都是江州人,很小时候,他们就喜欢带着我坐船观光,不过这几年这里响应政府政策,很多地方都变了样。”
“现在来看,这里也还是很漂亮。”
听完这话,时简浅浅一笑,也不多说什么,把宁静和美景都留给了章赫。
时间在静谧中流淌,晚间护城河两岸的灯光已全部打开,青砖黛瓦,灯火琉璃互相交印,融洽得就像一幅精美绝伦的油彩画。
船家把船泊到岸边,以为他们是外地来旅游的情侣,收完钱后笑呵呵地说道:
“小伙子,小姑娘,前面就是情人桥,记得过去走走啊。”
走在前面的时简已经踏上石阶,章赫跟在她的身后,听到这话时,两人都顿住脚步,看着对方,时简先是笑了笑,而后大方的说道:
“也不是每一对从这里走过去的都是情侣对吧?朋友一起走过去,寓意友谊地久天长。”
章赫看着她,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子变得局促起来,正当时简还想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时,章赫轻轻地咽了咽口水,而后鼓足勇气地开口了:
“Jane,我不想这样走过去。”
“啊?”
时简愣了愣,而后笑开了说道:
“这只是景区的人为了博个彩头,你要是不想那我们就绕前面的路好了。”
说完,她便准备从石阶上走下来。章赫开口道,
“Jane,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江州吗?”
“不是说来旅游吗?”
章赫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是,我是因为想你,所以才来的。”
他边说,边走向站在石阶上的时简,她楞楞地杵在原地,眼睛一直看着他,直到他走到自己的对面时,她才反应过来,连忙将头低下,看向脚下的青石板。
“时简,我喜欢你。”
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晚风拂过,她伸手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头发,而后用手在头发上抓了抓,即使在工作中出现过无数的临时状况,但此时面对感情,面对几乎日日相处的同事,她还是有点手足无措,正当她脑子在飞速运转,思考着应对策略时,头顶声音再次响起:
“盛典那天,我看到你和王宇帆坐在一起时,似乎有什么一下子触到了我的内心。刚开始我以为是好朋友被抢占的不甘心,后来发现看到你时,我会非常开心,不见你的时候,就会想你。”
时间仿佛被静止了一般,直到长久的沉默之后,时简才抬起头来,面带微笑的看着站在对面的章赫,缓缓开口道:
“章赫,我从小到大都很普通,能被你这么优秀的人喜欢我很高兴,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而且我们的生长环境差异太大,你只是暂时有了这种错觉,它不一定是真的。”
“你看我们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哪个不是普通人,但在别人眼里他们都会发光,你在我眼里也是这样。这不是错觉,就像此时你站在我面前一样,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真实发生的事情也不一定是对的事情。”
“喜欢一个人还要分对错吗?”
“要。”
说完,空气再次陷入静默,时简转过身子,看向水中的倒影,回想起她和章赫从认识到现在的很多细节:第一次见他,他蹲在地上修理东西,她喊他时,他抬起头,阳光明媚的笑容;在北京深夜的电影院,他让她请看电影时耍赖的样子;以及那场大雪中,两人并排而立,他眼中哀伤落寞的样子;更有日常点滴相处时,那种细腻、温柔的体贴……虽相识不到半年的时间,但他们之间似乎经历过很多,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回忆他们之间的种种,一种陌生但是感动的情绪涌上心间,但时简知道,这种感情远远还不能被称作爱情。
“夜深了,有露水,我送你回家吧。”
章赫在长久的静默后,终于开口道。
“好。”
说完,两人便从桥上下来,绕着其它路走了回去。
很多年后,当时简再一次来到这座桥时,她想如果时间能够倒回,不管是以什么名义,她都会紧紧抓住身边这个男孩的手,陪他一起走过这短暂的一程,让他们的人生都没有那么多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