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什么狩猎?”
听到净怒这番话的第一时间,洛封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其实已经从净怒的这个用词中大致猜到了一些内容,只是他仍然需要真正了解实情才行。
更何况人与人之间,真的能用到“狩猎”这样的词汇吗?
“在跟你解释这件事之前,我先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坐在门槛上的净怒用手撑住下巴,笑眯眯地瞅着洛封,模样俨然与先前那副按照程序行动的姿态有了明显的不同。
洛封虽然不怎么乐意浪费时间,但眼下毕竟主动权是掌握在净怒的手中,也只好耐着性子,听耳畔那道年轻的声音慢悠悠地讲述起来。
“从前啊,有个农家屠户出身的孩子,他打小就看父亲杀猪、宰杀牛羊,孩子本不喜欢那么残忍的画面,但父亲总是逼着他观看,并且告诉他,等他长大后,这就是家里传给他的手艺。”
“他是屠夫的儿子,长大也会是个屠夫。”
“于是,他听从了父亲的话,开始试着克服自己属于正常人的那份怜悯心。小时候他家里总是弥漫着一股血腥气,但久而久之,他就习惯了。”
“他习惯了空气中的那股血腥味,他也习惯了生命在自己眼前逝去的感觉,甚至等他长大后,孩子变成了小伙子,哪天闻不到那股血腥味,他反而变得不自在了。”
“小伙子的确如父亲所期盼的那样,继承了家里的手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到大成千上万次的观看,他这个屠夫比他父亲要好得多,家里的生意渐渐兴旺,小伙子使那把屠刀也越发精湛。”
“家底殷实后,小伙子的家人自然就考虑起了他的亲事。屠夫不好找媳妇,于是他母亲就做主,直接给他讲了一门亲事,两边连面都没见过。”
“小伙子只是看着母亲兴高采烈地拿着他的积蓄出门去,然后没过两天,一个据说是他媳妇的女人就被接回了家里来。”
“他突然觉得这一幕很奇怪,简直和以往他出门去买猪仔的情况一模一样,拿着钱出门,把小猪买回来,好好地养着,他不需要和猪培养什么感情,只需要等时候到了,把猪宰了就是。”
“可能是受不了丈夫的阴沉吧。屠夫的媳妇没过多久就看上了邻居家的一个野男人,他俩经常幽会,自以为隐瞒得很好,因为屠夫经常在自己的屠宰间里一待就是待一整天,他对待那些猪和牛羊,比对待她亲。”
“然而屠夫的媳妇根本不知道,屠夫早就发现了她的出轨行为。但他没有声张,反而每天都饶有兴致地躲在屋里,偷看两个人幽会,因为这总让他想起他家猪圈里那些猪在配对时的情形。”
“后来有一天,屠夫的媳妇被发现怀孕了,这倒是没什么,毕竟连屠夫自己都不太确定这孩子是不是跟自己绝对没关系,他看到母亲高兴的样子,见她终于结束了多年来想要抱孙子的唠叨,他也高兴起来了。”
“如果家里养的一头母猪怀孕了,能换来自己不用再听到那些无趣的唠叨,这当然是一个划算的买卖。这就是屠夫的想法。”
“只可惜好景不长,屠夫有一次去镇里帮人杀猪,回来后就得知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的消息。屠夫听到这个消息后愣了愣,后来心想,没了就没了吧。”
“可是第二天夜里,他却偷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实。”
“原来屠夫的媳妇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屠夫的,她不想生下这个孩子,于是就和奸夫秘密跑去村里的诊所,把孩子打掉了。”
“那天晚上,屠夫罕见地失眠了。他在黑夜里扭头看着睡在他旁边的这个女人,脑子里面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一头母猪如果生都不能生,那么留下她还有什么用呢?”
“于是,他就起身拿起了他的那把屠刀”
话说到这里,净怒的声音顿了顿。
他抬起头,冲坐在木榻上的洛封轻描淡写地一笑,这才往下继续喃喃道:
“之后啊,发生了很多的事,屠夫从小伙子变成了中年人,又从中年人变成了两鬓斑白的老人。他成了有名的连环杀人魔,把屠刀举起后,他就再也难以放下。”
“直到后来有一天,他来到了一座小城,小城里有一座山,那山上有座小破庙,他来到那庙里,看着殿中唯一的一座佛像,他突然想到,自己这一辈子耳根子实在太软了,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父亲让他当屠户,他就当屠户,母亲让他娶那个恶毒的女人,他就娶那个女人。”
“谁都在说为了他好,但实际上怎么知道为他好的人,只有他自己而已。”
“于是,他忽然幡然醒悟了。”
“他削下了自己的一只耳朵,以作警醒,他捐出了自己一辈子的积蓄,给那庙里的大殿上又添置了十几座的佛像,因为他觉得那佛像太孤独了,他了解孤独是什么滋味,他不想那佛像和他一样。”
“最后,他在那座小庙里,落发出家了”
故事,到这里算是结束了。
而洛封的脸色也由最初的不耐,到中间的若有所思,再到最终的愕然,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
他坐在木榻上,一只手紧攥,目光凝视着门口的那道身影,嘴里低问道:“你的意思是,住持才是幕后黑手?”
“幕后黑手?呵呵,不不不。”
谁料,净怒却是轻笑地摇起头来,“你忘了吗?我只是在讲一个故事而已。一个可怜人的故事。而这样的故事,在我这里,还有好几个呢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言语间,净怒的脸色终于变得严肃起来。
他望着木榻上的洛封,眯眼道:“这寺里的人,都不简单。他们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往。你们现在想要跟他们拼,根本没资格。所以,不论狩猎指的是什么,这都与你们无关。你只需要知道,从现在开始,除了我,还有净悲他们两个之外,不要相信这寺里的任何人包括你的那位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