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对博容的信任和对师父悲惨家族的同情,我随着博容走入了曲州府衙大牢,穿过一间又一间的牢房,最后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石室前,看守的官兵精神抖擞的给我开了门,博容则站在原地目送我走入了石室。
进了这个石室里面居然还有四五个暗室,而且两边各站了八九个手持佩刀的士兵,见到我,立马恭敬的带着我继续往前走去,我不仅心惊,如果我真的来劫囚胜算几乎为零,不说别的就连这石室的大门我只怕都攻不进来。
走到第五暗室前,那士兵拿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姑娘就是这儿了”。
士兵说完就退了出去恭敬的站在了门外。
我一走进去就闻到了浓烈的药味,师父正躺在铺着干净被褥的床上,好像是睡着了。
我轻声叫了声“师父”。
他闻言慢慢睁开了眼,随即立马坐了起来,我看着他已经被细心包扎过的伤口总算是放心了下来。
师父皱眉看了我一眼,又看向了是门外才开口问道;
“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本想和他说是博容让我来的,转念又想起了博容刚刚在路上和我说的话,于是对他说道:
“你知道的啊!我爹在府衙当差,所以来这里看看你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你还好吗?博容世子有没有为难你”。
师父听完我的话扯出一个笑容来看着我说道:
“他没有为难我,只是你那日是怎么从他手里逃生的?有没有受伤?
听着他关切的话语我有些不忍,对他说道:
“我以前在晋阳王府做过他妹妹的保镖,而且救过他妹妹的性命,所以他并没有为难我”。
“那就好,我以为我连累你了”。
我忙转移了话题;
“师父,你还没告诉我你的仇人到底是谁呢?
听到我这话他明显身体一僵随即说道:
“你还是不必知道的为好,我现在自身难保,更不想连累了你”。
“师父你都说了,那人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坏人,我苏子茉别的本事没有,但是我爹从小就教育我一定要有情有义,有恩必报,师父你放心等你伤好些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然后再去杀那个人人得而诛之的狗贼”。
师父闻言苦涩的笑了一下,然后看着我说道:
“傻丫头,对方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你都不知道,而且这地牢守卫森严,莫说是你,就算是我插翅也难逃,你还是不要为了我做傻事了”。
我听完感动的眼泪都快留下来了,这样有情有义的师父,我苏子茉真的没有看错人,心中更加坚定了要帮他报仇的信念。随即我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表情问道;
“那听师父的意思是对方肯定是个位高权重的人咯?那你为何会得罪这样的人啊?
“他确实位高权重,可是那又如何?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一定要也让他血债血偿”。
看着他满是恨意的双眼,我忍不住对他充满了同情。
“师父,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又一时半会救不了你出去,不知道可有别的什么办法让那个人位高权重的人跌落高处,生不如死呢?
师父闻言立马蹙眉看着我。我忙解释道:
“不是师父你说的吗?那人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坏人,那他肯定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如此贪赃枉法之类的罪证,只要我拿着这个罪证去上京告御状,我不信他官再大还能大得过皇帝陛下”。
师父听我说完,面色凝重的想了一会儿,随即才开口说道:“你当真愿意帮我?
我忙点头,心想有戏。
师父附耳在我耳边说了五个地址,告诉我一定要亲自去拿,还要对上暗号才可以,我一边仔细听,一边牢牢记在了心里。
我走出石室,博容依然笔直的站在那里等着我,仿佛都没有挪动一步,我朝他点点头,示意已经得到了答案,他顿时面露喜色,就带着我走出了曲州府衙。
一回到小院,老爹打着呼噜显然是睡着了,我就拿出笔墨将刚刚师父说得地址和暗号写了下来递给了博容,博容蹙眉看了好一会儿,随即将纸条放下烛火上烧掉了,我看着他不解问道:
“你这么快就都记下来了吗?
他看了我一眼笑着指指自己的头,意思是他已经记在了脑子里。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我问道;
“我们一起就现在”。
说完他拉着我的手就朝门外走去,我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老爹,心想我来没来得及和他说一声呢!
“放心,明天我会派人来告诉你爹爹的”。
一出门就有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我一看居然是许久不见的阿福,他一脸笑意的看着我和博容牵着的手,我也尴尬的朝他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马车跑得飞快,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疾驰,我打了个哈欠,实在是困得不行了。
“你困了就睡吧!等到了地方我再叫你”。博容把我的头轻轻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一脸温柔。
我也不客气,顺从的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但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满含笑意的总是盯着我,但我实在太困了,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翌日上午,总算到了第一个地址,宴州城,不二酒坊。
我跳下马车对一脸笑意的小二附耳轻声说了我的名字和暗号,那小二先是警惕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快步朝里面跑去,过了一会儿递给我了一个酒坛子,我笑着接过说道:
“如果这酒我家公子喝了满意,以后就会常来光顾”。
那小二闻言也赶紧说道:“好嘞!姑娘您可安心吧,我这酒坊的酒保证您喝了又想喝”。
我抱着酒坛就跳上了马车,朝博容点点头,然后揭开盖子伸手往里一掏,随即就掏出一个账本,我将账本递给了博容,然后嘱咐阿福继续往下一个地方赶去。
接下来的三五日,师父说得五个地方,我们都顺利拿到了东西,回曲州途中,博容皱眉翻看着手里的五个账本面色越看越凝重。
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博容一脸失望说道;
“这几本账册详细记录了朝中大臣向太子买官进爵的金额和时间,还有他暗中勾结江湖门派刺杀宋府五百多条人命的杀手名册及住址”。
我不太懂这朝中之事,但授受贿赂和买凶杀人这条我倒是懂,心中也暗暗惊讶起这太子的所作所为。
我看着博容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证据?
博容想了一下说道;
“赶在回上京之前,我会派人将宋辰宇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至于你……”
见他突然停顿,我问道;“我怎么了?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才继续说道:
“对不起让你卷入了这朝堂之事,万一我这边出现了变故,你带着你爹赶紧离开这里,离得越远越好”。
我闻言一愣,他的意思是他有可能会失败?可证据不是已经在他心里拿着了吗?为何他又要这样说?
仿佛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轻轻将我搂入了怀里叹息一声说道;
“虽然我有证据在手,但难免太子不会察觉到风吹草动,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记住我刚刚说的话,好好活着”。
我听他说完鼻子一拳,呢喃着说道:
“我才不要,你在哪我就在哪儿,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你,不就是一个作恶多端的太……”。
我话还没说完,一个温软的唇就覆盖了下来,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的让人措手不及,我脑中一片空白,只是顺从的闭上眼睛,仿佛一切理所当然。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是本能的想抱住他,紧些,再紧些。
虽然不是第一次和他接吻,但他放开我的那一刻,四目相对,我看着他温柔的眼和俊美的脸,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加速。
博容看着我涨红的脸蛋,抬手捏了捏,随即笑着大声说道:
“不二酒坊的酒真是好酒,阿福,以后本世子想喝酒的时候,你就去宴州城不二酒坊给本世子买酒啊!
我害羞的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翌日下午我们就赶到了曲州府衙,还没走近我们就看到一大群穿着禁卫军服饰的官兵整齐的站在门口,旁边围观的百姓正在窃窃私语,我和博容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好的预感。
博容神色凝重的带着我就往府衙地牢走去。
到了府衙地牢门口,博容示意我和阿福在原地等他。
我点头答应,等他走后,我偷偷朝里面瞄了一眼,只见禁卫军已经将地牢围得水泄不通,我侧耳细听,里面隐约传出男子的惨叫声。我不禁皱眉,觉得这声音好像是师父发出来的。
不一会儿,只见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黑色缎袍,金丝滚边,绣着蛟龙的模样,广袖袖边缂丝花纹,是暗云花样,月白色束腰,墨发被素色羊脂玉簪束起,我一看就猜到了此人身份,当朝太子博白之。
我继续往他身后看去双眼猛的放大,只见师父被两个禁卫军架着,浑身被鞭打的皮开肉绽,有的地方还一片焦黑,果然是受了重刑。
那太子边走边笑不知道在笑什么,然后停下对着身后的博容说道:
“容弟,本太子果然没有看错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将刺杀本太子的逆贼拿下了,不过你为何迟迟没有将此人交给本太子,而是将此人私藏在这曲州府衙大牢呢?
博容忙走上前抱拳行礼道:
“太子赎罪,臣弟将此人带回来的时候他已身受重伤,臣弟想等他伤养好了些再交由刑部,故而将此人暂时关在了地牢。
那太子闻言思忖了片刻才道:
“原来如此,看来是本太子多疑了,不知荣兄前几日又去了哪里啊?
“臣弟前几日去他交代的几个地方核实了一番,已经掌握了他们具体的藏身之处”。
那太子眼神阴冷的盯着博容好一会儿才悠悠开口说道:
“不知荣兄可找到其他东西了”。
我死死看着博容。
博容沉默了片刻才道:“臣弟确实找到了一些东西”。
那太子闻言,皱眉道;“东西现在何处?
博容从怀中掏出那五本账册递给了太子。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动作,心底全是失望。
那太子随意翻看了一下那几本账本,然后轻蔑一笑,随即将账本递给了身边一个小太监,这才看向身后官员,一脸无奈道:
“其实本太子也是无奈之举,这人与他的同党三番两次行刺与本太子,不过本太子实在想不通到底哪里得罪了此人,本想留他一命,奈何他屡屡作乱,如今居然还做了这假账册企图诬陷本太子,幸好博容世子英明,已经找到了这几本假的账册,否则本太子就要顶着这莫须有罪名平白受父皇猜疑了,为了我郦朝太平,本太子只有将此人连同他的同党杀之,以儆效尤”。
听着他虚伪至极的话,我暗暗握紧了拳头,这么阴险毒辣的人怎么配做一国太子。
随即他又说道;
“来人,将此人就地处决,头颅悬挂上京城门之上,本太子倒要有他做表率,谁还敢犯上作乱”。
我听着那太子的话大惊抬脚就要往外冲,阿福却突然一把拽住了我,我双目赤红,下意识就要挣脱。
“苏姑娘,你现在出去会连累谁,你可要想清楚”。
听着阿福的话,我微愣了一下,可是师父怎么办?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啊?
正在这时;
“谁在哪里?
立马冲出来五六个手持长刀的禁卫军将我和阿福团团围住。
博容看到我微微蹙眉,随即立马对那太子抱拳行礼道;
“太子殿下,此人是帮助臣弟找到这假账册的女子,也是这逆贼的徒弟”。
那太子闻言抬手就让禁卫军退下了,然后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随即问道:
“你就是这逆贼的徒弟?那前几日进来看这逆贼的女子就是你?
我正想说话,博容却抢先一步答道:
“回禀太子殿下,此人正是这逆贼的徒弟,而这女子是臣弟一年前就安插在这逆贼身边的眼线,幸得她不负使命取得了这逆贼的信任,前几日就是她助臣弟套出这人的同党和账册所在地”。
我听他这样说,心知他这是想保全我的性命,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索性低头沉默不语。
那太子又打量了我一番,随即笑着拍了拍博容的肩膀道;
“容弟当真是好计,找了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给这逆贼做徒弟,就算是本太子,也招架不住全盘托出啊,容兄你真是深谋远虑,本太子佩服”。
“臣弟不敢独自邀功,不过臣弟觉得此时不宜杀了这逆贼”。
“哦?荣兄的意思是要留他?那太子皱眉问道;
“臣弟不是这个意思,臣弟的意思是现在这逆贼昏迷不醒,之前或许并未完全交……”
博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太子冷声打断了;
“不必了,依本太子看这人就是群首,只要他一死量那些宵小之辈也再难掀起风浪”。
博容还想说什么,那太子冷冽的眼神微微眯起看着博容。
正在这时昏迷中的师父突然睁开了双眼,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师父恨不得扑过去把他撕碎。师父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大声喊道;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杂碎,终有一天,我会撕下你的伪装,让所有人都看到你丑恶的嘴脸和恶毒的心肠”。
太子闻言冷笑一声说道:
“怕是你没这个机会了,你所做的一切本太子了如指掌,你以为你弄了这些假账册就可以扳倒本太子?简直是痴心妄想,现在连同你那些同党都在本太子的掌控之中,如何?被信任的人背叛是什么感觉?
师父听完他的话,突然就看到了太监手里的账册,随即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我又看了博容一眼。
“是你出卖了我?
听着师父的话,我愧疚的不敢看向师父一眼,紧握拳头低头不语。我多想告诉他我没有,可是我不能,我还有爹爹。
师父痛苦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枉我那么信任你,你为何如此对我?
我依然保持沉默,心里的愧疚和悔恨让我几乎站立不稳。
这时太子博白之冷冽的声音再度响起;
“博容杀了他”。
博容看了我一眼后,只好抽出了佩剑。
我祈求的目光看着他,不停的摇头。
“荣弟还在犹豫什么?太子不耐烦的催促道。
看着博容缓缓抬起的剑。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师父”。
……
阿福扶着失魂落魄的我走出了地牢。
“苏姑娘,你别怪世子,他也不想这样,你……”
“你不必说了”。
我打断了阿福的话,看着一个士兵提着用白布包裹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从我面前快速走过。
我知道那是师父的头颅。
我含着泪抬头看着头顶刺目的阳光,想放声大哭。却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笑自己的傻、笑自己的无能为力。
转头看了地牢一眼,太子和博容还没有出来,我对一脸不忍的阿福说道;
“麻烦你告诉世子殿下一声,我先回去了”。
阿福犹豫了一下说道:“苏姑娘,世子让我好好看着你,他会向你解释的,你还是等等他吧!
“不必了,我不想和他说话”。
说完我就准备走。
“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啊?本太子还没嘉奖你的功绩呢,你这么着急去哪啊?
听到博白之带着笑意的话,我冷笑一声随即面色如常的转过身看着他和他身后的博容,说道;
“小人苏子茉,不敢居功,小人告退”。
我冷声说完,朝他行了个礼就打算走,我怕我忍不住会杀了他。正在这时;
“圣旨到”。
只见门口处走来几个身姿摇曳的身影,往近一看,为首的是一个满头银发脸上带笑的老头。瘦弱的身子穿着深紫色的太监服,手持拂尘,腰身自然而然微弯着,交叠于身前的手指正翘着微微的兰花指。
我也随着众人跪下接旨,那老太监笑得满脸褶子,继续拿起圣旨宣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家施仁,养民为首。晋阳王府博容世子,德惠广济,英明神武,朕实嘉之,今特许博容世子全权督察太子博白之杀害宋国公府五百三十二条人命一案,命刑部尚书周深值协同查案,褒嘉忠厚,表励风俗,钦此。
众人听完脸色巨变,尤其是刚刚还在威风凛凛发号施令的太子博白之更是立马瘫软在地,一脸的不可置信,莫说是他,就是我也没想事情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不由得就朝博容看去。
博容犹豫着思忖了片刻,才一脸为难的看向太子,又看向了那传旨的老太监说道:
“安公公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太子殿下怎么可能会参与宋国公府灭门惨案呢?这圣旨请恕博容不敢接”。
安公公上前扶起了博容语重心长道:
“世子,这是陛下的意思,老奴只是来传旨的,还请世子不要为难老奴”。
博容迟疑了片刻,这才一脸为难的上前一步双手恭敬的接过老太监手中明黄的圣旨道;
“臣博容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老太监又赶紧扶起了他道:
“博容世子,陛下还让我告诉您一声,不用顾及皇家颜面,此事一定要彻查到底”。
“烦请安公公告诉皇伯伯一声,博容一定不辜负嘱托,还太子殿下一个清白”。
安公公闻言点点头,随即看了一眼已经面如死灰的太子一眼转身就走了。
众人这才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
博容看着还瘫坐在地上仿佛失去了魂魄的太子一眼,随即对身后的一个穿着酱紫色官服的中年男人说道:
“周大人,太子殿下就暂时交给你了,一定要好生照顾,切莫怠慢”。
那周大人忙行礼应是。
立马有几个刑部的官兵搀扶着已经站立不稳的太子出了曲州府衙。
那太子临走之前还大声对博容说道:
“容弟,你一定要查清楚真相还堂兄清白啊!
我站在原地暗道“报应来的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