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卡德交换原理？”

林智甩了甩手，揉了揉手腕上被手铐勒出的红印，“洛卡德交换原理又叫物质交换原理。是说犯罪的过程实际上是一个物质交换的过程，作案人作为一个物质实体在实施犯罪的过程中总是跟各种各样的物质实体发生接触和互换关系，而这种互换和接触，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我们无法知道犯罪过程，但我们可以感受到危险的味道。一个案件，案发的时空无法逆转，罪犯作案的罪证就定格在那里，这是无法磨灭的证据。”

托尼坐回在林智的椅子上，低着头再次点燃了一根烟，“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智微微一笑，“案发前劫匪的准备与谋划，案发时劫匪的时空轨迹，在案发现场留下的指纹、脚印等各种痕迹，所使用的车辆、面罩、锤子等工具，还有金店、街道的摄像头，以及他们的通话记录……”

“哪怕是劫匪处理得再完美，也会留下一些证据，而我就是从上面这些线索中查到了一名藏在警局劫匪的身份。”

林智微微抬起头，认真的盯住托尼的眼睛，“你猜，是哪一块信息劫匪没有处理好，露了马脚呢？”

缭绕的烟雾不断在托尼面前变幻着形状，让人无法看清楚他的眼睛，他微微低着头，眼睛看着地上，似乎在思考什么。

足足过了一会，他才说道：“说了半天，我看你也是瞎猜，根本就没有证据支撑，本来我还想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你也只能怪你没有好好把握住。”

林智看着神色越来笃定的托尼，心中有些赞赏，对方行事细致缜密，刚刚林智说到的这些点，看来已经都妥善的处理好了，所以才如此的镇定。

然后在判断出自己没有证据之后，反将自己一军，如果是一般人，这时候可能会在压力下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比如把一些不成熟的证据暴露出来。

如果这些不成熟的证据对托尼不利，他还可以提前处理，把这些证据消灭在襁褓里。

林智的嘴角渐渐咧起一个弧度，仿佛坐在拘留室的审讯椅上不是自己而是托尼一般。在林智的笑容中，托尼却感受到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危险。

“接下来我说一下我分析研判的过程，还望托尼不吝赐教。”

“劫匪一共有5人，5个人需要筹划需要联系，不可能每次都碰头商量，更有可能使用手机联系。而在警局的劫匪也不可能傻到用自己的手机号码，所以第一步，就是得把他的黑卡手机号码找出来。”

“于是我从运营商那里调取了一年以来警局基站接打出去的电话，当然这个数据很大，在百万量级。”

“目前我们警局已经掌握了唯一一个劫匪颂帕的信息，而颂帕经常待在他的颂帕工坊内。所以我又调取了颂帕工坊所在的基站近一年接打电话记录，数据量也在百万量级。”

“然后我把这两个数据进行碰撞，筛选出了一年来警局所在基站和颂帕工坊所在基站的所有通话记录，这个数据量虽然少了很多，但也有几万条。”

“黄金劫案是3个月前的事，算上你们策划小半年，开户时间应该在一年以内，把开户时间做一次排除，既然是黑手机黑卡，那这个手机通话次数应该不多，又可以把通话频繁的号码排除掉。”

“我还知道这个警局卧底没有睡在警局的习惯，我再把凌晨至早晨6点从警局拨打电话的记录排除掉。最终我得到一个百多组电话号码。”

“然后我在这个数据里，发现有一个号码经常联系颂帕的手机号，我顺着这个号码查下去，发现这个号码出现在一年前，注册的人员名字叫塔尼，几年前就已经移民了马来西亚。”

托尼刚开始认认真真的听着，越听越没劲，突然有些不耐烦说道：“哼，这能说明什么？颂帕是个手艺人，有点生意来往很正常，万一这个塔尼把他的手机号码给他亲戚用呢？”

林智莞尔，继续说道：“别急，接下来才是事情最有趣的地方，托尼你应该知道伴随关系吧。”

只见托尼的眼睛微微一眯。

“我调取了唐人街警局所有警员的号码以及这个可疑号码的通话详单，通过查询两个号码接打电话的基站位置，我发现有个号码和这个可疑号码，是100%的伴随关系。”

两个号码存在伴随关系，意思就是指这两个号码轨迹相同，就像两个人一起出游，在旅途中，不管在什么时候接打电话，基站位置都是一样的。

而100%的伴随关系是指，在已知的数据中，这两个出游的人始终在一起，没有一次分开的例外。

一般来讲，如果两个号码100%伴随，且数据量到达一定量的时候，就可以判断，这两个号码是一个人所有。

林智顿了顿，盯着托尼的眼睛，“ 0836181258……这个号码你认识吗？”

冷汗不知道何时爬上托尼的脸庞，他再也没有之前云淡风轻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再也保持不了基本的镇静，露出了慌乱和恐惧。

0836181258是托尼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手机号码，也是和其他劫匪联系的号码。

几近实锤的证据！

而且林智的整个推理过程严丝合缝，严谨缜密，没有可以反驳的余地。

之前，托尼还一直抱有侥幸，觉得自己把痕迹处理得很好，藏得很隐蔽，然而当林智说出那串电话号码时，他才惊恐的发现，他最大的秘密，已经被人攥在了手里。

“你这只是推测！这样找出来的号码，在法庭上做不了证据！”托尼的声音开始失控。

的确，这种用来分析的数据犹如脚手架，只是用来推理判断，并不能在法庭上成为证据，因为这存在一个极小的概率问题。

万一有一个人恰好一直跟着托尼呢，或者说恰好同一时间段两人打电话时都处在同一基站呢？

没有100%排他性的证据，是不能当成决定性证据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