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辉咽了咽口水,嗓子实在干哑的厉害。
自从他来了这,就一直被绑在上头,一口水也没得喝。
一来就是陆宴清的盘问,他身上透凉。
陆宴清走近,靴子踩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每一声都像踩在方辉的脑袋上,耳膜处清晰无比。
“陆将军既然知道我不是南国的奸细,那么不应该放我出去吗?你的属下污蔑我,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我抓到这来,难道将军以守护百姓为己任就是这样护吗!?”
方辉脑子快速转着,想到了什么,和陆宴清申诉,他被抓进来是以奸细的罪名。
如今已经知道了他是锦州人士,这样最好。
“啧,你有什么资格敢这么和将军说话,最好老老实实交代,别让我动手把你另一条腿也砍了!”
墨竹撇了一眼方辉的腿,之前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了,不过也没有帮他包扎伤口。
“大人要我交代什么??我完全不明白啊!”
方辉害怕的带了哭腔,他怕死的很,惜命的很,吼了一声。
审问的艺术便在于一寸一寸的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挖出人心中最害怕的东西。
不论是金钱、地位、女人、还是家人。
一旦人有了软肋,那么他就不再是一个无坚不摧的人,牢牢的将主动权掌握在己方。
“锦城距离坞城数百里,十几年前你随着商队去了坞城,坞城在天启西北朝向,而锦城在西南位,你一个锦城人士,去坞城的原因是什么?”
陆宴清的声音飘在整个牢房里,钳着方辉的心脏。
方辉听到坞城这个词的时候,眼皮剧烈的跳了跳,他的声音让他头皮发麻。
急促的喘息着,心咚咚咚的跳。
眼睛转了转。
“说,别想着耍什么心眼子,小心你的狗命!”
墨竹冷喝一声,他和将军见多了这种口是心非的假话,鬼心眼想耍到他们身上来就是自讨苦吃。
方辉被呵斥的吓了一跳,头上的冷汗滴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我……我坞城有个叔父在那做生意,我去他那讨生活。”
颤抖的声音把话给说出来了。
“做的什么生意?”
陆宴清冷着一双眸子,离他几步距离,一手虚虚的搭在佩剑上,剑尾的银色剑穗闪着光泽。
那剑柄朝向在方辉的身前,他不自觉的看了一眼。
上头的睚眦凶神恶煞。
传闻睚眦是上古的杀神,最喜嗜血,这剑也是一把杀器。
四爪攀附在剑柄上,眼神凶恶,像吞血的猛兽。
“做……做……”
方辉被怒目的睚眦惧的结巴。
“动物皮毛的生意……”
害怕陆宴清不相信,方辉瞪大眼睛,又语调很快的说,“真的,我去我叔父那讨生活去了,他在西北有路子,说那毛皮好,拉回来卖指定很不错,后来我那叔父没多久遇上了流匪,被杀了抢了东西,我心里实在害怕,就回来了。”
“陆将军,我说一切都是真的,我不是南国的奸细,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他真的怕了,他家里父母健全的,还有妻子孩子。
“当年你欠了锦州城万江赌坊两百两银子,在坞城之后回了锦城突然发迹,你家夫人分几次便还清了赌债。”
陆宴清说完便抬手朝后动了动。
身后的墨竹明意,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玩意儿扔在地上。
是一个劣质的银簪子,上头的样式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了。
想必主人家并没有多富裕。
方辉一眼就认出了东西,想动作但是被限制了身体。
急声问,“你……”
“这东西你应该认识。”
陆宴清打断了方辉的话,不紧不慢的逼问。
他怎么会不认识,他那婆娘的银发簪,整日爱慕虚荣的戴在头上。
看,人的软肋来了,就很容易暴露出自己马脚。
“陆将军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堂堂天启的战神,百姓心中的正义之士竟然也学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来拷问人?”
方辉不相信他会这么做,他是天启的将军。
“兵者诡道也,何况,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正义之士。”
陆宴清从来不标榜自己是什么百姓的守护神。
所说一句大不敬的话,百姓的生死与他何干,他不过是做了自己本分的事而已。
“你那儿子骨气倒是不如你,不过这欠债的本领学了十足十,在京都这些年没什么别的能耐,偷鸡摸狗的事干了不少。”
陆宴清把他的事给查出来,还全得了他儿子,在外头说话没个门。
又喜欢好高骛远,鼓吹自家的银钱。
殊不知都是他这爹在后头给兜底。
“若是你不肯说,我不敢保证你儿子的手脚还是完整的。”
陆宴清手有节奏的敲了敲剑柄,和他讨论他儿子的手脚完整问题。
在这个牢房里有些惊悚,方辉舔了舔嘴唇,干涩的厉害。
眼睛紧紧的盯着陆宴清,他抓住了自己的爹娘妻子和儿子,以此作为要挟,可此事说不准的。
若是自己咬定此事与他无关。
他也不能拿自己怎么办,难不成他还能逼供不成。
而且他不相信陆宴清真的会做什么。
硬着头皮还是没说,“我真的不知道陆将军想知道什么,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百姓,哪里会知道那么多。”
这话显然就没有之前那么笃定了,想来还是有所顾虑了。
陆宴清眸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他也是自小便接受过良好教养的,堂堂长公主的嫡子,圣上的亲外甥。
他身上流着一半的皇室血脉,尊严高贵与生俱来。
威严也不容许此等小人侵犯。
方辉觉得他的浑身气息更冷冽了些,像是被毒蛇还缠住了皮肤,睚眦泛着幽幽的光。
“墨竹。”
陆宴清轻轻喊了一声墨竹,墨竹上前,道,“哼,狗东西,早就料到你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你儿子托我给你带个好东西来。”
方辉突然觉得不好,警惕的看着墨竹。
墨竹心下冷笑,这下知道怕了吧,让你怕的还在后头呢。
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包着的东西。
凑进方辉跟前,“好奇这里头是什么吧?别急,我这就来告诉你。”
一脸无辜的抛了抛手上的纸袋,和他亲近了些许。
“别眨眼啊,我怕你不认识这个。”
墨竹小声的说,像个拐卖女子儿童的拐子。
方辉心里沉到了谷底,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一层一层的在方辉面前打开。
方辉看到纸外层上染上了红色,似乎是血迹,已经变干了。
意料到什么,惊恐的盯着墨竹。
目不转睛的低头看着他一下又一下的打开纸袋。
方辉终于看到了里头的东西,胃里涌上一阵的恶心。
“呕——”
止不住的干呕,他一日没吃饭喝水了,肚子里的东西空空如也。
“这么没用?!”
墨竹挑了挑眉,仔细的观察起来纸上半截断指。
他切的时候还挺小心的,切的形状也挺漂亮的,不过这手指长的不太好看,指甲很长,还带了黑色的泥土在指甲缝里。
方辉忍不住呕吐出来酸水,灼烧他的喉咙口。
“咳咳咳……”
呛住了鼻子,怒道,“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躲闪着那断指,声音染上了惊惧,他终于认清了这些人的真面目。
“做了什么?”
墨竹没想到这人这么蠢,做了什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飘飘然的眨眨眼,“你难道蠢的连这不明白吗?”
“你——”
“对了,你看这指甲上的痕迹你还认识吗,我就是认准了这个痕迹才给你切下来认认的!”
墨竹好心的把断指给捧到方辉面前让他认。
他儿子这截断指上有一道疤痕,所以才被他拿来做证据了。
方辉闭着眼睛扭过头不想看,结果墨竹一个手掐着他的脖子,用力的掰掰,方辉疼的受不了。
“我让你认认,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墨竹皱皱眉,手上做着最残忍的事,嘴上却还是很温柔,像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责怪一般。
方辉疼咧着嘴,头皮给扯住,面前的人笑容和个魔鬼一样。
“认不认识?嗯??”
不得到问题的答案,墨竹便又问了一遍,这次还很贴心的给他闻了闻。
亲生父子,流着相同的血脉,闻闻就行。
“你觉得这血的味道熟悉不熟悉?”
方辉不敢呼吸,也不敢动作,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断指,上头的痕迹轻易可见,是他儿子之前被刀给砍伤的。
不经意的滚动了下巴,他心里已经被这场景给震慑到了。
“认、认识!”
结巴的回了他的问题。
“认识就好了,这下知道我家将军想知道什么了吗?”
墨竹松了手,拍了拍方辉的肩膀,力道大的几乎要捏碎了他的骨头。
轻轻的笑了笑,非常清澈的面容,墨竹长的也不赖,笑起来还是挺平易近人的,不同于墨星,学了陆宴清的冷漠。
陆宴清在后头淡淡的瞥了方辉一眼,从头到尾都没有插话,好像真的把这事给交到墨竹手里不管了。
“我说,我什么都说,还望陆将军能放了我家人!”
方辉已经认清了现实,急忙的和陆宴清说。
“你还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陆宴清闲庭信步,一点也不担心这人的话撬不出来,神色平静。
方辉不相信的看着陆宴清,这一切的决定都在他手里,陆宴清也是狠的,只怕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他心下一狠,“我如今只求我都说了之后陆将军能放了我们一家。”
然后一股脑的把所有事情都说了。
“十八年前,我在锦城欠了几百两银子。”
“那时候恰好我叔父带了一商队的东西到了锦城,我看那东西卖的确实好,而且当时被债主给逼的实在没法,就想让我叔父借我些银子,我叔父说银子给我可以,但得帮他做件事才行。”
方辉想起来以前的事,艰难的说。
“什么事?”
陆宴清冷冷的开口。
方辉犹豫了半晌,终于是开了口,“他说坞城那有拐来的一些孩子马上要过锦城,最近官府的人抓的太紧,想让我帮忙引路。”
“还说瓢把子(头)是有身份的人,只要过了锦城这,就不用担心会被牵连,事成之后还会再给我一千两。”
“之后呢?”
陆宴清听到他说官府抓的比较严,不就是当时母亲进宫和舅舅皇外祖母商量后,舅舅下的旨意。
心下已经明了,有身份的人,想必就是那暗中下手之人了。
方辉呐呐的说,“我……我答应了。”
说完后方辉看墨竹和陆宴清都没有反应,于是继续开口。
“之后他让我在锦城的郊外树林里等着,说外头午夜时分会有人来找我。”
方辉头一次做拐卖孩子的事情,心里也是突突的,当时一个人在树林里心里害怕的很。
可想到那些银子,就又胆子大了起来。
后来果真和叔父说的一样,来了辆马车,里头是个女子,穿着土黄色的衣裳。
陆宴清问,“那女子长什么模样?”
方辉摇了摇头,“她蒙着脸,看身形是个女子。”
“她会功夫,身边带了两个昏睡过去的孩子。”
“孩子多大?”
方辉努力的回想了一下,“一个尚在襁褓,一个才两三岁左右。”
陆宴清眯了眯眼,声音冷了几分,“那年幼的孩子,身上的包裹是什么样的?”
方辉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冷了态度,老老实实的说,“包裹上头……是大红的粗布,不过那孩子长的很好,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看来是掩人耳目了,连裹布都换了。
“她让我不要轻举妄动,到时候在外头赶车,要过城的时候就说她染了病,若是有人要察看,便说那病会传人。”
方辉第一次干这么刺激的事,突然觉得有些心慌,可已经上了贼船,也容不得他下去了。
“我照她说的,果然有人来查,不过听闻会传人,又进去见了她脸上的红疹子,便急忙放我们过去了。”
“后来她把我给踹下去,还同我说会有人告诉我之后该怎么办?”
方辉自觉自己讲的差不多了,可见陆宴清和墨竹并没有结束的模样,于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
“我叔父给了我银子,让我和他去坞城避避风头,顺带和他一起做生意,过个几年便能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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