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倒是真的收了刚才嬉笑的神色,认真的看着她问道:“十三,你觉不觉得自己对慕白,很是不同?”
夏初原本还双手环胸,满脸不耐,甩出一副,赶紧说,说完赶紧滚的模样。
听了他这句问言,身子僵了僵,环胸的手又去执了酒杯,一饮而尽后,脸上泛着些许薄红,说不上是酡红,还是窘红。
“因为他那双……眼睛?”
凌云万花丛中游走自如,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一语中的,惊得夏初眸中溅起了层层涟漪。
她之前未曾出过山门,虽和师兄们亲近,眼里却从来都是清风霁月的淡泊,现在看向慕白的眉目里装了柔情蜜意,那是以往只会在她追思冬末的时候,面上才会现出的神情。
“你莫要移情到了他人身上,平添了误会。”
凌云手持仄影,搭在她肩上点了两下:“那臭小子还嫩着,情窦未开,可别坏了人家秀挺的小苗。”
“你想多了吧,他有自己追求的东西,更何况……”
夏初捏着酒杯,后面的话也不好直白的说出来,更何况他对女子格外排斥,自己帮他拂去雪花,他都得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凌云眼见着她攥的骨节泛白,杯子都要碎了,忙从她手中给抠了出来。
“碎了还得给万戈赔套新酒具,本就不富裕的我,你可就别在雪上加霜了……”
“我确实见他那双眼睛像极了冬末,就想一直看着,他还答应了要帮我找到冬末呢,我也打算在找到之前,跟着他一起游历。”
夏初见他一脸戏谑,把心一横也磊落认了下来,暗自琢磨着,既然凌云能看出来,说明确实挺像。
她凑了过去,几度纠结,吞吐了半天才问道:“你说,慕白该不会是——他儿子吧?”
‘噗——’
凌云一口酒喷了出去,夏初虽然躲得及时,还是沾上了一星半点,一边嫌弃的擦着脸,一边又面带困惑的等他回答。
“怎么可能,慕白好歹今年一万有三了吧?冬末满打满算走了万年,此前可是一直都跟你呆在一起。更何况……”
夏初不置可否,腹诽着那八卦坠算怎么回事,见他话语间顿了一顿,又急着催促:“何况什么?”
“何况……我见过他的真身。”
凌云似乎想起了什么过往,笑的很是促狭:“确实是只小麒麟。”
夏初眸中一亮,差点给忘了,这两人此前是认识的,虽然探了慕白的口风,他单方面的极力否认,却也抹灭不了这个事实。
“你两又是怎么认识的?怎么见到的?”
她问的一脸兴致勃勃,现出原身的情况可不多,像冬末就千叮万嘱,让她莫要露出真身。
“他诛了我的妖,我将他给……”
凌云忍俊不禁,夏初急的两眼扑闪,他轻咳一声后,接着的话说得一脸赧色:“揍到他现出原形。”
夏初:“……”
难怪当初跟慕白问及他们是如何相识的时候,他一副被人踩了痛脚的模样。
都被打的现了原身,想必当时,一定被揍的很惨……
夏初心疼了一把,这时脑中又回味过来,当初寒飒提及轩辕浪子时的古怪面色,起初她还以为是凌云风流远播,原来是早就结了仇啊。
她伸手拦住凌云的酒壶,嗔了一句:“你揍他干嘛?”
“他诛了我的妖,本来那妖丹我要用来换灵珠的。”
凌云说的面不改色,若不是那耳朵越来越红,夏初差点就信以为真。
她一瞬不瞬的望着他,微挑了眉,凌云目光游移,瞥到窗外。
他第一次见慕白的时候也是万岁宴上,那时的慕白尚且是个孩童模样。
后来凌云出山游历,慕白也出岛游历,再遇到的时候,他已是少年模样,浑身浴血,剑下有妖,另一旁的寒飒全力护他,昏在了血泊中。
凌云看着他摇摇欲坠,倒是伸手捞了他一把,替他疗了伤,喂寒飒吃了药。
只是这疗伤之后嘛,慕白醒转后的倏然睁眼,看的他心尖跳了跳。
冬末当年在轩辕山,离开之前可没少敲打炅霏上神座下弟子,这敲打最厉害的一位,就是凌云。
原由嘛,冬末当年没说。
是以,凌云也没有原由的,将那双有着相似眼睛的慕白狠揍了一顿。
直到看见一头白色的小麒麟急了眼,不管不顾,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扑过来咬他时,他方才停了手,将慕白摁在怀里,撸着龇毛的他,一本正经的道歉:“误会,都是误会。”
凌云心中也很是忐忑,万没想到随手泄了万年愤的,居然是胤奎神君家的小崽子。
后来,他又使尽了浑身解数哄了半日,岂料慕白缓过气力就要与他拼命,吓得凌云脚下生风,跑的没影。
再接着,就是被慕白追杀了两千年,架没少打,恩怨情仇也没少生。
这小麒麟,还挺记仇。
万戈再次相遇,凌云见他没拔剑刺过来,反而装作不曾认识,怕是也不想夏初知道这段往事。
“这小子,修行的速度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凌云不由对着窗外感慨了一番,当年初次见他,小小年岁已经快要迈入玄仙,再接着跟他相遇交手就逐渐吃力,到了现在,若是与他殊死一搏,怕是也得两败俱伤。
想想两千年前自己还是吊打他,到了如今势均力敌,难免就有些唏嘘:“真是莫欺少年穷啊……”
“诶?诶!诶……”
凌云正感慨着,被夏初揪了起来,被迫收回了还搭在窗榻上的大长腿,一边随着她起身,一边道:“十三,你撒手……”
“就算不撒,你揪手也行。”
“拽袍子也可以。”
“十三!你别拽我头发呀……”
‘砰’的一声,夏初如他所愿,撒手的那一刻,推了道灵力,直接将他扔出了院子。
凌云知道她已经突破至真仙,可印象到底还停留在,当初那个掐朵云都时灵时不灵的小师妹。
被她骤然推了一把,虽然半空中反应了过来,落地的时候身姿依然不减潇洒,却还是难免乱了满头青丝。
他和门外随侍的弟子视线隔空相交,轻咳一声,理了理长发,正了正衣襟,若无其事的轻挥仄影,向着自己院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