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凤目半眯,回想起下午和梓穆商讨凌云究竟气什么的时候,夏初回首时的那张脸,确实一本正经的有些……过分。
过分到了,有些古怪。
凌云看他那副不愿承认,又强装了然的模样忍俊不禁,一把揽过了他的肩膀,仄影掩住两人面庞,附在他耳畔小声说道:“你还小,不懂也是情理之中。”
慕白连着这些日子被夏初总是说起年岁这事,现在很是听不得这个字眼,当下挥手推开了他,面色也冷了下来,拂袖转身不在搭理他。
“哎呀,横竖你早晚都会明白。”
凌云三两步追了上去,搭上他肩膀,笑得一脸意味深长:“要不,我给你启蒙启蒙?”
慕白本打算掸下他的胳膊,举了一半,顿了一顿,又收了回去。
没说要,也没说不要。
凌云就这么随着他入了那处满是梧桐的院落,进了屋子,两人大眼瞪着小眼,一时相对无言。
慕白不知道怎么问,凌云不知道怎么说。
他本是心血来潮说着要给他启蒙,可这种事,哪有面对面言传身教的?
仄影点在他掌心的频率,越来越快,气氛越发显得,有些尴尬和焦躁。
就在慕白张口准备让他不说就滚的时候,凌云手中的仄影挥洒开来,他突然笑的一脸春波荡漾,从储物手环里掏出了一摞约莫七八本书。
慕白打眼看去,都是些什么四海八荒经,盘古开天辟地记,墨坱六界规章制,上古兽录,神兵排行……
他嘴角一撇,满是不屑:“这些我早都看过了。”
凌云仄影抵额,笑的很是耐人寻味,对着他语气郑重说道:“那不能,内有乾坤,都是我的宝贝,看完了可得完好无损的还我。”
慕白咦了一声,信手就要翻开。
凌云一手压在书封上:“只能帮你到这了,你可得开窍啊!”
说完他礼也没施,脚底生风,走的飞快。
待那一页翻开之后,慕白可算颤着手,跳着心,知道那小子,为什么撒丫子跑了。
这书封做的真是相当精致,煞费苦心,就是不知道炅霏上神,若是知道这内里乾坤,会不会扒了凌云的皮……
这春宫画册,比他此前无意瞥见寒飒看的那本,要细腻的多,当时寒飒见他看见,还一脸臊红,也是捂在怀里当个宝贝,撒丫子跑了个没边。
这么看来,凌云倒是要比寒飒大方的多。
慕白对于内里的图文并茂看的一脸认真,没有脸红羞涩,只是有些不解,非得这么肢体缠绵,才能双修?
一小半的翻了页,差不多也就明白了七七八八。
他兴趣缺缺,觉得还不如自己清修精进来的快些,合上书封的刹那,心神仿佛响起了一声:“慕白。”
他手一抖,那书反而摊的更开,连忙给合上,心跳却莫名加快。
刚刚不觉得面红耳赤,此刻心神里仿佛听见了夏初唤他,骤然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沏了杯凉茶灌下,捏了捏眉心,莫不是生了幻觉,怎么会无故听到了夏初的声音?
即便是幻觉,也不该脑补出了她吧。
书里的女子,画的都是一脸妩媚妖娆,身材也都是前突后翘。
怎么看,和她也是压根都不搭边的吧……
窗外弯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慕白从刚刚那若有似无的声音里回过神来,凭在窗边看着那些娇嫩的花朵,互相簇拥着,挨挨挤挤地盛开,无声无息,连掉落的时候,也没有一点声响。
他心中泛起了一抹酸涩,他想要的那朵花,凋零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这般孤寥。
“慕白……”
心神里兀自又响起了一声,继而又是一句喃喃自语:“唔?这金线是什么时候没了吗?”
他一怔后反应过来,为刚刚那一瞬的心慌堵得胸口发闷。
哪有什么心生幻音,不过是她在抚着那根金线叫他的名字罢了!
夏初窗前那风铃还在自顾自的摇摆,梅花翩飞,偶有四五瓣穿风越雪落进屋内。
慕白从侧面院墙进来的时候,只见她穿着件烟白纱衣,看着那作响的风铃发楞。
皎皎月华落在她肩头,眼下虽是夏季,这院内却是一片寒冬正盛的景象。
是以,她的背影看起来,分外单薄纤细。
“是让你听着入睡,又不是让你看的。”
慕白在她身后立了一会,肩上落了一层薄雪,见她还是没有松动的迹象,终于还是开了口。
“你怎么来了?”
夏初蓦然回首,一脸惊讶。
“不是你叫的我?”
“唔。”
夏初面色一怔后点了点头:“也是,我本想着谢你一句,半天没等到你说话。原来这金线是只有你能听到我声音,却回不了话吗?”
“嗯。”
慕白口是心非的应了一声,骤然觉得她术法修的不好,倒也不全是坏处,起码糊弄她的时候很容易。
“来都来了,要不……聊会儿?”
慕白不置可否,一个犹豫,夏初已经招呼着他去花厅内小酌。
桌上摆了些零散的吃食,他一眼扫了过去,都是下午凌云给她挑的那些,还有一碟樱桃。
酒是梅花酿,她偏爱梅花,情有独钟。
夏初替他斟了一杯,他接过饮下,不同于昨日里青梅酒的酸甜,梅花酿的口感柔和清爽,余韵缠绵。
慕白此前是不曾饮酒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再次遇见夏初之后,很多事情,仿佛顺理成章的就变了。
就像他初次与她相见后,有一朵花扎根在了他的神识里,盛开在他的梦境里,凋零在他的灵海里。
从此往后,成为了他的执念。
是以,慕白将自己对于她的偶有不同,认为是一种同病相怜的相惜。
没有谁,比他更懂执念的感觉。
凌云下午还特意与他拉成了一组,明里暗里告诉他,夏初心中已经有人了。
慕白当时不以为意的嗤了一声,他看都看见了,还用得着他来说?
凌云目光扫过他不屑的神情,最后落在了他左手腕上,面色难得正经的说道:“最好如此,我倒不是担心她,我是怕你误会,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