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景宇看看一片狼藉的场面,眼底有泪光闪烁。
“五弟,你看,大哥这辈子生在皇家就是个错误。虽是长子,却没办法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哪怕争取了也不行。呵呵,怪不得父皇看不上我。”
他的说法,姜景烁不敢苟同,最可悲的不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是不能正确摆正自己的位置。
“你失败,和你争不争取、努不努力、是不是长子,并无关联。而是,从一开始你就理所当然的觉得那是你的,所以你不甘心、愤恨命运不公。因为你觉得自己是长子,有机会角逐那个位置。但是,这世上并没有什么东西,应该就是谁的。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倘若,你不是一直深陷其中,那么,你本可以变得更好。”
姜景宇反复默念着,“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局势很快就明朗了,毫无疑问,苏素他们一众雍州军碾压式的把御林军击败。
这时,乾清殿的门开了,姜东腾已经在里面听了半晌,直到打打杀杀的声音基本没有了,他才出现。
苏素等人,将叛军全部抓捕后齐齐给皇帝跪下问安。
刘通从后面冒出来,站到皇帝身边随侍。
姜东腾面带怒容的看着心神不定的姜景宇,并让人将全部叛军羁押,明日带到朝堂,皇帝亲自审问。
与此同时,黄雄带队将狄家所有人押解归案。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将叛军处置结束,姜东腾没看姜景烁,只对着黄雄以及苏素说道:“你们辛苦,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早朝在论功行赏。刘通带他们去休息。”说完才对着姜景烁说,“烁儿留下,其他人都去吧。”
苏素悄悄看姜景烁一眼,跟着众人离开了。
姜东腾看着低头站在一边的姜景烁。他背着朦胧的月站在院子里,身姿挺拔,面目因低头看不清表情,两人站得很近,可是感觉那么远,那一瞬间,姜东腾甚至觉得自己与儿子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各自矜持着、孤单着,就是不靠近。
也就是这瞬间,姜东腾自小就坚硬如铁的心,柔软了。
这次的事件,是他自己种了将国放在第一位的因,所以收获了父子成仇的果。
是他种了纵容人心的贪婪并将权利太集中的因,所以收获了乱臣贼子叛变的果。
可以说,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被姜景宇包围的时候,他并不慌,因为他还有后手,谁都不知道,乾清殿里是有一条暗道的,只要他想离开,谁都不知道。
可他没走,因为,他突然想看看,会有谁来救他。
看见姜景烁的那分钟,姜东腾欣慰了,作为一个孤独并站在高位的皇帝,有人来救他的。
他的儿子。
刘通打听过,二儿子和三儿子也在召集兵马救他的路上。但是,敢以只身进入虎穴救他的,是姜景烁。
当时,他关上门的瞬间,是处于作为皇帝的私心,可是关上门后,他犹豫了,因为,作为父亲的责任纠缠着他。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自己。
“烁儿,对父皇失望吗?”
姜景烁没有抬头,语调平淡,“不曾。”
是的,不曾失望,因为不曾期望。
“早年,我还是皇子,手足尔虞我诈,我的父皇静观其变。你要问我,对自己的父皇可曾怨恨,我也说不出来的。可我知道他不是普通人家的爹,他是父,也是皇。人的欲望会使得他将父忘掉,只记得自己是皇。身在其位,身不由己,或许你觉得这是我的借口,但是还真不是,一个习惯了带着面具的人,在将面具拿下怕是很难了。”姜东腾没有用朕,因为他此刻是父,并非皇。
姜景烁终于抬起头,看着姜东腾的眼,那是他小时候总见到的慈爱。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可是,树与果可同株。”
姜东腾十分惊讶,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个个似他无情,但这个儿子,原本内心应该是温暖的。
因为能说出“树与果同株”的人,心里定是期待着相依相存、休戚与共。
可是这样的人,真的适合在皇宫里吗?
皇家的孩子,心软是一个致命的弱点。
“哎……去吧,折腾一晚,去休息吧,”姜东腾终是叹息一声,人的命运并不以他的意志转移,他能做得就是尽量让这个孤身而来救他的孩子,不死。
雪花纷纷扬扬的洒下,姜东腾独站在院子中,看着那个渐渐消失的挺拔背影,好像忘了喊他带件斗篷。
“皇上,回屋吧,别冻着了。”刘通走过来,轻轻说着。
“刘通,烁儿他到底是怨我杀了他外公的吧?还有,他母妃,我虽之前不知情,可是,后来知道是谁做下的事,却并没有处置。”
刘通顺着皇帝的眼神看了看,那个身影早就不见踪影了。皇帝他终究是年纪渐长,心也越来越柔软。
“皇上,这一切与你无关。你只是错信了小人而已。顾将军一家不是忠烈吗?是不是要追封才好?”
姜东腾没回话。
半晌,哈哈笑了起来,踢了刘通的屁股一脚,并不重,并骂道:“你这个老贼!”
刘通捂着屁股,呵呵直笑,皇帝并非骂他,是在夸他。
“哎,大概我老了,也只有你这个老东西陪我了。”
“只要皇上不嫌弃,老奴一定陪伴着皇上,给皇上解闷。”刘通跪下说。
姜东腾没有接话,转身进殿,只剩下一声轻叹破碎在雪夜里。
谁也不知道他这一夜到底做了什么决定。
第二日早朝,气氛严肃到极点,众臣请安后,各就各位,不敢多言。
因为最近的事,大家都心照不宣,但是并不会怪罪他们,毕竟他们都是些小虾米,有心想救,也没办法,而且,皇帝的家事,谁敢管。
“二皇子和三皇子要到了吗?”姜东腾问道。
刘通上前回话,“回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已经马不停蹄的往回赶了,片刻就到。”
据说,二皇子去联系了青州军,大军出发到一半,知道皇帝无碍,青州军才回去。
三皇子据说去联系并州军,也是在赶来的路上。
“等他们来,在开始今日的早朝。”